杨坚嘴角微微翘起,点头道:“做得好,做得好!刘大人辛苦了,就留下随我一起用早膳吧!正巧昨日刚送来南海的新鲜鲍鱼,一个个的比拳头还大。来这的路上我听夫人说,天还没亮鲍鱼就上锅了,用小火慢蒸了几个时辰,保证原汁原味,清鲜香醇。刘大人品尝一下,再回府休息。”
刘昉也不客气,居功自傲的模样印在脸上:“哦?府上竟然有这等好东西!那我真要留下了,还得多吃几个!”
杨坚心里很是瞧不起此人,但现在还不是与他翻脸的时候,于是耐着性子和他闲聊:“不知刘大人施了什么法子对付汉王?可否给我说说?”
刘昉抿了口酪浆,先是拿捏了一番,然后才欣然告之:“接到丞相的命令后,我先是给宇文赞送去了一批美女,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好色之心可真是丝毫不逊于他兄长。宇文赞收了我的美女后自然十分高兴,邀请我去他府上做客,我和他厮混了几日就渐渐熟识了。昨晚我们又通宵达旦饮酒作乐,我看时机成熟了,就跟他说,‘皇帝如今年幼,实在不堪继承大业,汉王你乃是先帝的亲弟弟,承继大统必定是众望所归!但是现在先帝刚刚驾崩,纷乱不断,为防滋扰,大王应当先退回府邸。当事情平息、局面稳妥时,再入朝为天子,此乃万全之计。’那小子本来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东西,听我这么一说,完全没有怀疑,所以就同意暂时不过问朝政了。”
杨坚假意迎合:“刘大人在这件事上真是劳心劳力,还破费了不少。大人有定策之功,我自当上奏天子,请皇上拜你为将军,再赐你‘国公’一爵,大人意下如何?”
终于等来了杨坚对自己加封官爵的承诺,刘昉乐得合不拢嘴,边笑边说:“若真能封为国公,真是要谢丞相……哦,不,我是说要谢皇上隆恩啊!”
杨坚面色稍有不悦,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刘大人,言行可要谨慎些啊——”刘昉听了这话丝毫不以为意,但也不好忤逆杨坚的意思,于是嬉皮笑脸地转移了话题,开始吹嘘自己是如何把宇文赞牢牢掌控在手中。
早饭过后,杨坚亲自送刘昉出了府。他暂时不想处理公务,本想找夫人下棋,但下人告知他夫人去了太皇太后宫里,于是他便无所事事地在偌大的正阳宫里闲逛。不经意间,又走到后院走廊,看见杨秀依然在那练剑,他心里暗暗想,这个儿子确实是天生的习武之才。上次指导他剑法的时候,他就和现在的谅儿一样大,这才短短两年的时间就精进了不少,一招一式都是真功夫。
想着想着,突然惊觉时间如白驹过隙,恍惚间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过去了,这又激起杨坚无限的感慨。去年他和夫人为长子杨勇娶了司宪大夫元孝矩之女为妻,那元孝矩是魏国皇族,门第般配。现在眼看着次子杨广也快到娶妻的年龄了,再接着就是杨俊、杨秀,直到他的幼子杨谅。
走廊的另一头突然有人影晃动,打断了杨坚的思绪。定睛一看是三子杨俊,他和杨秀恰恰相反,自幼秉性纯良,崇敬佛教,平日里寡言少语,喜欢自己摆弄些手工活儿。这个孩子的面容如春天里最和煦的阳光一样温暖,但他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渺,好像已然超脱世外。今日杨俊着一席淡黄长衫,头上帛巾束发,广袖轻垂,衣间无饰更显随性。
记得老三刚生下来的时候,夫人说:“他生得比之前的两个儿子都好看,就起名为俊吧。”可惜了这个好名字,后来却被二哥杨广那英气俊美的贵公子模样儿比了下去。不过现在看着这老三长得也不赖,杨坚深深地注视着他的脸,自己有多久没好好地看过这个儿子了?他的眼睛澄澈透明,眉毛浓厚而修长,翘翘的鼻子,略带有一丝稚气,还有他的嘴,那柔软的唇瓣微微合在一起,嘴角悄然上扬。杨坚一时间讶然凝目,直到一阵微风吹过回廊,卷起杨俊出尘飘逸的衣摆,只见那孩子轻轻拂了拂长衫,如此细微的一个小动作竟也透着翩然之意。
回过神后杨坚不再驻留,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悄悄离去。他不想打扰儿子们,但是却没有察觉到,这些年来因为忙于公务,除了养在身边的幼子杨谅,自己与其他几个孩子已经日渐疏远。
杨秀看见杨俊,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里飞闪出异样的光芒。前几天他和宇文娥英结了梁子,杨秀年轻好胜,对公主瞧不上他那些有趣玩意儿耿耿于怀,又担心她真的会继续追究自己,于是当天晚上就去向喜欢做手工活儿的三哥寻求帮助。本来只是想问问他,哪里能弄到一个新的纸鸢,可是没想到杨俊竟然自己揽下了这个活儿。
急急忙忙收了兵器,杨秀一个箭步蹿到杨俊面前,催促地问道:“三哥,我和你说的那事儿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