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李澄碧随意问了一句。
“噢,钟灵。钟灵毓秀的钟灵……”
钟灵丝毫不知自己多了个爱慕者,她的确没说谎,到了s市她首先要去的不是学校而是其他地方。
k301路,城际公交。
接近两个多小时的旅程,下车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再也不是摩天大厦车流如梭,而是低矮的楼房和零散的人影,远远的还能听见海潮声。
这里原本是一个偏远县城的小镇,后来s市繁荣起来,洛城县改洛城区,名字好听了,可实际上还是个发展落后的小地方。
越往外走,就越荒凉。
大片大片的土地因为盐分太高只能荒置,长满顽强的野草,随着辛辣的海风起起伏伏,几乎要遮盖住不远处青瓦的屋顶。
钟灵快走几步打开上锈的铁锁,一推开门,她最先看到的不是左右几间小瓦房和宽阔的院落,而是近的惊人的激荡的海浪,呼吸里,脸颊上都凉津津的,仿佛那些小浪花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扑到她身上来了。
茫茫天地几乎是没什么变化的,有变化的只是匆忙过客的人——
这是钟灵奶奶的家,她小时候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当然因为那时她太小,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刻在脑海里的深深的印象就是奶奶住的地方似乎离海很近很近。
那时候她总是喜欢赤着小脚丫在沙滩上发了疯的跑,扔沙子捡贝壳,把自己搞的一团糟。有时天气晴朗无风,她还会只穿着小裤衩跑到浅水里,蜷缩成一团,只露出头在海浪里漂。
疯玩到到太阳下山,小钟灵才会拎着凉鞋蹬蹬蹬跑到岸上,乖乖趴在奶奶膝上任由她帮自己清洗。
小孩子总是这么勇敢无畏无忧无虑,但钟灵的奶奶似乎也很心大,好像完全意识不到一个浪头打过来自己孙女就会领盒饭了一样,每天都会搬着小凳子坐在岸边织毛衣,笑咪咪的看着小孩子在海水里玩。
钟灵一直觉得自家奶奶是个很不同寻常的女人。
她头发花白,脸上有几条深深的皱纹,但笑起来很温柔,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美丽。她似乎从没生过气,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哪怕她早早在风浪中失去了丈夫,独自把钟灵的父亲养育长大,然后眼看着唯一的孩子飞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打拼,一年不一定会回来一次。
而命运似乎在一直苛待这个好女人。
钟灵十二岁时,她父亲突发心肌梗塞过世了,合伙人趁机打压,低价席卷走了她父亲手里的所有股份,只给她和母亲留下了可怜巴巴的几万块。那个在丈夫庇护下不经风雨的只做家庭主妇的女人很快就垮了,同时打了好几份零工依旧入不敷出,她最终选择了改嫁,女儿和那几万块钱则被她一起送到了婆家。
少年时期的钟灵再次回到s市,还没来得及度过一个安稳的晚上,就要去参加奶奶的葬礼。
——她从儿媳那里得知了一切,当晚就走了。
医生说她无病无灾,走的很安详,钟灵也很难从她那张宛若生时的脸上看出一点点或悲伤或痛苦的神情。
她连离开的姿态都是轻松自如的,但钟灵知道自己的心底永远缺了一块。
所以她考上f大,却没有再踏进这里一步。
直到今天。
钟灵放好行李,把有一段时间没住人的屋子整理了一下,擦桌子拖地板,带来的被褥也抱到外面晾晒起来,忙紧忙出的,很快就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