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觉得脚下软软,勉力方才举动如常的侧身在胤礽床边坐了,仿佛曾经那般。
端详着四年又六月未见的儿子的面容,康熙抬手抚上胤礽的眉间:这孩子怎么好似还年轻了些许,只是眉间怎么多了这么一条竖纹。
轻抚着胤礽已然僵硬的面庞,康熙心下惨然:他不是没有失去过儿子,他这一生挚爱纷纷离开,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会在他和他的保成之间发生。
明明这个逆子,昨日还梗着脖子不肯向他低头……他的保成,如今方才四十又一的保成,怎么会就这么去了?
康熙终于将暗哑的声音从喉间逼出:“二阿哥,怎么去的?”
跪在地上的御医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回皇上的话,二阿哥这些年积郁脏腑,又夜不得寐,已然熬干了心血……”
“朕是问,二阿哥因为什么去的!”康熙听不得御医的诊断,低喝道。
“回皇上的话,二阿哥是突发心疾去的。”左右不过一死罢了,张御医心道。定下了心,回话就利索起来。
“心疾?”康熙的声音极轻,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你们这些御医是做什么的?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康熙抓起一旁的汤盏砸向御医,抬眼却扫见伏跪在一旁的瓜尔佳氏,心下一怒一紧,似被人觑破了狼狈,再是发不出话来。
“滚出去!”
听到康熙的低喝,御医不想竟绝境逢生,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退了出去。
闭了闭眼,康熙道:“……起来回话。”
瓜尔佳氏叩首,直起身,仍是跪在地上,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康熙咬了咬牙,沉声道:“谁陪在二阿哥身边?”
“回皇上的话,那时候,夫君身边没人。”瓜尔佳氏早前于于人前,称呼胤礽从来都是太子,这些年却是择了这般平民百姓人家的称呼。
“没人?!”
“回皇上的话,夫君身子不好,从不愿在妻儿面前露出不适模样。”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般要强?”康熙喃喃道,心头火烧的难受,他最是明白胤礽的执拗,可这不该是他的儿子在最后的时候身边没人陪伴的理由!
“谁最后见过二阿哥?”
“回皇上的话,未时,夫君正教导弘曣、弘晀、弘为读书。”
“传他们过来!”
瓜尔佳氏抿了抿唇,抬眼去看康熙。
久久不闻应答,康熙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从胤礽面上移开,分了神去看屋内另外一人。
瓜尔佳氏坦然同康熙对视,忽道:“皇上,弘曣如今只有六岁,奴才等人听他说过一回,请代他回话。”
“……说。”康熙转开眼,心里难受得紧,咸安宫中这些人待他如斯戒备,竟是将他视作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