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掌柜闻声看过去,南沽城当年盛世好景,也有纨绔子弟经常成群勾肩,恣意风流好生快活。本来也没什么,但搁在十五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是拉拉扯扯的断袖,连晏公子这样气质出尘的修士都给玷污了。
晏玄非朝面露忧色的陆远说道,“劳烦掌柜再送一桶到他房里。”
说完便掀开趴在他身上的人,独自上楼去。
十五朝着他背影喊了几声,见他不回应。
掌柜瞧着就笑开了,就说晏公子和十五是不同的,他道:“十五公子,好好修道不好么?这晏公子分明和你不是一路人”
这话十五不爱听,便随口忽悠道,“怎么就不是一路人?我同他一路而来,师承一脉,亲如手足。”
陆掌柜难得见他吃瘪自是乐意开怀,“晏公子可不像你,好龙阳之癖。”
“就这?”十五笑。
他朝掌柜走过去,高深莫测的笑起来。瞥了眼在旁边的长候,然后压低嗓音暧昧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早就带晏公子领略过天地阴阳交欢的乐事,可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呵。”
十五尾音一颤,颤的陆掌柜脸都绿了。
他姿态慵懒的上楼去,强忍着笑意,尚能听见楼下陆掌柜气得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反复骂着‘世风日下,寡廉鲜耻’……
沐浴除尽一身晦气,十五在床上打坐凝神。
直到长候敲门让他去隔壁谈事。
晏玄非老规矩煮茶。他一脚踏进屋便是清香拂面,心旷神怡。
走过去,拾了块木柴丢进炉中,十五随意地坐在晏玄非对面,眨眼道:“这么晚了还让我来你房里,掌柜有误会的。”
晏玄非淡声:“我以为你喜欢被他误会。”
十五呛了口茶水,脸上一红。“哈哈,不不,我和他没什么,不是,我是说不误会不误会!”
晏玄非眼底有层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递过去,“见过吗?黑衣人留下的。”
十五立即敛去散漫,两指拈起薄薄的铜钱,透着烛火仔细端详,铜钱上刻有卷云纹,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图案字迹,根本无从辨别出处。
他思忖道:“修仙界有用这个做家纹的么?”
“有的。”晏玄非已经几百年不过问仙门中事了,“卷云纹寓意祥瑞,这是很常见的。”
“会不会是这样,之前祝家和靳家也知道情况的?”
十五大胆猜测,本来南沽城瘟疫并非寻常,而且还折了两家门生在此,却久久不见来人除魔,肯定不单单是怕死的原因。说白了无非就是三煞作祟,联合几家修士去邪也不算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益修为精进,但这两家同时选择了不处理,极有可能是知道什么。
晏玄非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依然觉得铜钱眼熟的很,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没想到一场瘟疫会牵扯出到修仙世家,他虽不知祝家与靳家在修仙界是什么地位,但能让两家保持缄默的,肯定来头不小。十五抿了口茶润湿唇角裂开的口子,眸光疑惑地看着铜钱上的卷云纹,希望能得到线索。
“我与他交过手,他一直不愿出招。”晏玄非给十五倒了一杯热茶。
“后来出手了,剑招也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晏玄非略回想道,“剑势里的内力很精纯,探不出是哪家。”
晏玄非少说千岁,资历天秀,少年游历肯定见过不少高手,能让他探不出来路的又会是谁?十五想不通。
晏玄非眯眼回想,一招一式都不寻常。
“他还会再来。”十五晃着杯盏,语气坚定。
“将冲阴阵下在了城北,现在移阵肯定来不及。”他道,“赵氏腹中的鬼还没落地,还有机会。”
晏玄非点头,“回去休息,明天去赵家。”
十五却问:“你现在就睡?”
晏玄非眼珠上移,望向他。
十五挑唇笑着起身,翻出上次对弈的棋子,拾掇干净桌子,便摆上一局:“我陪你玩两把再去休息。”
晏玄非没说好与不好,挑起白子在手,被烛火照亮的双眼中分明有了笑意。
子时
满头大汗的十五从梦中挣扎醒来,胡乱抓住被子绷直身体,大声喘气,嗤嗤的呼吸声格外刺耳。
他又梦见三清观了,他,师兄,还有很多人,看不清脸的身体穿着一致的道袍。那些人在太极广场演武完,他偷偷带师兄跑去了雪竹林,那里长满竹子,枝叶积着厚厚的落雪,起风很冷。
他抓着师兄的右手在竹林中放肆狂奔,杂乱无章的穿行,道袍时而碰到竹竿抖落了雪,簌簌的窜进后领,冷的他直缩脖子……
后来跑着跑着他手中没了那截温热的手腕,一回头就找不着师兄的人了。他要去找师兄,原路跑回观中,发现从太极广场道大殿全是人,但他们为什么要躺在地上,鲜红的液体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全是刺眼的红衣,连积雪都成了红色,逐渐打湿脚上的素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