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她忍不住问,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遮香观,太久远的记忆。未曾想,那个戴着面具的公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怕……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你才爱上我……我想要的,是你纯粹的心,一颗不含任何妥协、任何杂质的真心……”
因为太在意,所有不愿意表明身份。否则两个人的感情恐怕会更加稳固吧。
她的泪滚落下来,砸中他的脸颊,落在他的唇边。
他尝到咸湿的味道,轻轻道:“乖,不要哭……放下我,快快逃命去吧……”
她怎么舍得?
往事一幕幕,似炽烈的火山,喷薄而出。将她所有的猜疑,所有的不确定,所有的疑惑都解开来。原来,他就是苏子御。原来,从她于遮香观下重生之后,二人就已经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
他们,注定了是逃不开的。
叶城,谢家老宅,荆州王府,建康丞相府,皇宫……太多太多的记忆,她忽然就想起那夜夜色弥漫,他带着她往藏书阁去。
四面环水的藏书楼,全都是他的兵器。他为她耍弄长枪短剑,也是那里,第一次亲吻了她。
她以为,他是临时起意。而今再看,分明是蓄谋已久。那个吻,早该落下,却迟了经年。
“公子……”此时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她心知他是活不成了。
“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我们还要回去叶城,我还要你为我画桃花图,苏子御我不要你死……”她哭泣着,忽然来了力气,飞快抱着他逃走。
赵林已经追上来,却被王七爷挡住。
她抱着公子玄飞奔,几十个虞美人犹在负着桓家人逃离。
怀中,公子玄已经奄奄一息了。她伸出手,惊慌地试探,却不能探到他一点鼻息。他,难道已经死了吗?
不,仓皇中,她低头看了一眼,公子玄紧闭着双眸,被暴雨冲刷过的身体,全都是鲜血。她心跳如雷,却不肯相信他已经死了。
混乱中,听得王七爷高声道,“再往前走三里地,就是老熊岭,翻过去,咱们的人等在那里。”
“你睁开眼看看我,公子,你睁开眼看看我……”她满面黑灰,已经看不清面容,可她浑不在意,只是摇晃着公子玄。公子玄终于睁开了眼睛。
“呵呵……”他却先笑起来。
努力伸出手,为她擦去脸颊上的黑灰,擦掉她眼下的泪水。可惜他越擦,她的眼泪却越多,根本擦不干净。
“别哭了……傻瓜。”他温和笑着,好像很多年前。可鬼知道她很多年前,是否见过他。
他们明明是在谢家的老宅,才第一次遇见。
公子玄仍旧笑着,许久,低声道:“若兰……其实我一直想送你一样东西,可惜……一直以来都不好意思给你。”
他缓缓伸出手,她以为他是要握住她,慌忙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可惜,他好像并不是要握住她的手,而是拉着她的手,探入了他的怀中。
抖抖索索,竟从潮湿的怀中摸出来一张叠在一起的纸张。
纸张被小心翼翼叠着,早已经被雨水和血水打湿了。
可看他珍重万分的模样,她还是在他的眼神中,缓缓将纸张展开来。暴雨似乎小了一些,湿哒哒的纸张被她展开来,并没有再继续泅湿下去。
她终于得以看清,纸张上的内容。
这是一幅画。
虽然笔墨已然被雨水和血水晕开了,可她还是准确地判断出,这是一幅画。
一幅桃花图。
之所以能准确判断,倒不是她的眼力多么的好,而是因为这幅画她见过。
在叶城密宅中。
淝水一役,她被人围杀在竹林之中。原本已经死了,谁知道并没有死去,竟因缘际会被公子苏子御救走。她浑身的伤势,就是在叶城养好。那个戴着面具的苏子御,那个密宅的主人,便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后来,王七爷将她从密宅偷走了。
她和苏子御自此失了联系。这些年来,她也曾多方打听苏子御的消息,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的回馈。没有这个人的消息,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世间一样。
但此人,却偏偏拥有那样的密宅,又有那样的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