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抹了很重的香?”刘裕也不打算和她废话,半审半问。
“是的。”文锦神色泰然,向后面的侍女抬手,“将我今天用的香料拿来。”
侍女连忙跑向屋内。
“你为什么今天要去看她?”刘裕厉色再问。
文锦冷哼反问,“去探望自己的妹妹,难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刘裕忽然上前掐住她了的脖子,显然是对刚才的答复不满意,而且对她没有多余的耐心,凶狠道,“我想听真话。”
文锦眼底凝满冷笑,她握着刘裕的手乖乖改口道,“她让我走出林露苑,为了得到更多,我去巴结她,你满意吗?”
她的眼眸很深邃,神情也摆动恰到好处,伤怀又不是很伤怀,愤怒也不是极为愤怒。刘裕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过往的岁月里经历的什么,但那一定不是好的回忆。
坚强和沉稳从来不是天生的,那都是经历了切肤之痛后的沉淀。
侍女从被翻得乒乒乓乓的屋内跑来,刘裕顺手甩开了天锦。香料交给了张大夫,而小丫头只能扶着被掐的女主人,战兢的立在一旁。
香料的味道很芬芳,也很浓重。在身上抹点香是很多贵夫人的喜好,并不稀奇。
张大夫细闻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凝望着刘裕,摇了摇头。
此时屋内翻箱倒柜的人也跑了出来回禀,“没有搜到可疑之物。”
文锦暗暗勾了勾嘴角,似嘲笑,也似悲哀。
“从现在开始,你不得再待在林露苑。你要办到我之前的刘裕,没有命令,不得出门。”刘裕盯着她,狠狠道,“现在就搬!”
刘裕的话几乎让文锦在一瞬间落入深夜,她颤抖着红唇难以置信,“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搬走?我是你拜过天地迎娶进门的,我是皇帝亲自赐的婚!”
文锦忍不住嘶吼起来,她质问自己的丈夫,怒斥不公。然而她的男人只是冷眼看她,然后轻巧又淡漠的送她一句话——
“别做梦了!”
“锦儿,孩子还会有的。”刘裕靠着天锦的额头,轻轻低喃,“但你只有一次机会。”
“不,不要,我不要喝……”
天锦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她心爱的男人在最绝望的一刻,并没有选择同她站在一条线。他要杀了他们的孩子,他竟然没有想尽一切办法来救那个小生命……
“锦儿,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依然爱你……”
“不,我不要……”
刘裕提刀抗敌的杀戮之手,在端起汤药的那一刻,竟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将堕胎药灌入妻子的口中……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强喂妻子堕胎药,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更残忍。
他还是个男人吗?他还配做人吗?
汤药喂尽,瓷碗落地粉碎。
天锦已经彻底跌入了绝望的深渊,而刘裕强忍的泪水也滴落在天锦的额头,他将身体瘫软的爱人放回到床上,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
无论是对天锦还是对刘裕来说,上天赐予他们的这一磨难,实在太过沉重。
天锦半昏半醒,属于她的折磨还在继续着……
刘裕吻了吻妻子的手,轻轻退到了屏风后面。
霎时间,一阵杀戮的戾气从军人身上传来,“今天锦儿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和谁接触过,一个个的排查,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
太守下令,府邸任何人但凡接近过舒望苑的,都要抓起来逐个盘查询问,吓得侍女婆子们人心惶惶,整个建康府都笼罩在密布的阴云之下。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被吞尽时,天锦腹中的死胎被打了出来。那个是一个已经成形的孩子,手脚清晰可辨。
当刘裕已这种方式看到自己的孩子时,那弱小的生命给他带来的震撼,绝不会比死伤万千的战场来得小。他几欲张口,或愤怒或悲伤,但只是沙哑了一下,什么也交代不出来。他唯一庆幸的,是这样悲恸的场面,他的锦儿没有看见。
可是刘裕哪里会知道,一个孩子从母亲的腹中滑出,他的母亲怎么会没有知觉?
纵然是在昏睡中,纵然意识模糊,天锦依旧能感觉到孩子在不恰当的时间离开她的身体。痛得撕心裂肺,却又无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