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来回跑了几趟,也没等到他和关三爷,只得张罗着先开饭。
下雨天,客栈打洋的也早。直到落灯时分,外头才闯进来两个湿淋淋的暗影。朱瑾就守在楼下,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抬起头,“关三爷?”
客栈大堂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光线不足。朱瑾从梦中被惊醒,视线不清。
黑暗里,关三爷应了一声,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冷阴。
朱瑾没由得打了个寒噤,彻底清醒了。
“天锦呢?”刘裕问。比起关三爷,他的声音算得上亲切,但仍然令朱瑾感觉出一丝冷意。
借着昏暗的灯,她看清两人进来后,脚下已积了一滩水,忙道:“在楼上呢,方才还在问你们是否回来了。”
“我去后厨唤人烧热水,你们换身干净衣裳后,再吃些东西暖暖身子吧。”
刘裕点点头,“有劳了。”
他抬步朝着楼道走去,身后的关三爷顿了一下,并瞥了他一眼,折身慢悠悠跟着朱瑾去了后院。
房中,天锦还没有睡,听到过道里传来的脚步,下意识抬眼朝门口望去。门很快被叩响。
“进来吧,门没锁。”她道。
刘裕应声而入。
房内的温度更加暖和些,只是他全身湿透,已经感觉不到暖意了。
见他一身狼狈,天锦很是吃了一惊,“事情不顺利吗?”说着,她便取了巾帕递给他擦脸。
擦掉顺着发梢往下淌的雨水,乌青的脸色,方才渐好。他叹了口气,闷声答道:“事情远比想象中更棘手。”
“怎么回事?”
刘裕神情晦暗地说:“我与关三爷去了浣风楼,却并未见着母亲和阿则……”
天锦猜测到他们此行可能不会顺利,竟不想连人也见不着了。他的这位叔父,还真是权势遮天,他还能把人给藏起来不成?
{}无弹窗不管刘裕怎么想,谢安死后,虽然赐赏追赠,然而朝局已经悄然改变,谢氏一族也将不如从前风光。
谢琰回京师的第二日,便被司马元显召进宫中。因王恭造反,弄得人心惶惶,虽然他人已经被活捉羁押,然而建康的兵防却急需巩固。
司马元显明面上召谢琰进宫议事,实则不过是为了他手中的兵权。
谢琰眼下心情正是糟糕透了,也没有什么耐性与他明来暗往,只留下一句,“但凭陛下做主”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宫。
当今德宗新皇,对司马元显很是依重,凡事言听计从。除却重大的事情,需要他加印盖章,基本已被架空。
就连谢安死后的赐赏和追赠,都是司马元显的意思。
这一回,因抵制王恭而折损了不少兵员,司马元显为了尽快恢复兵力,力排众议征调佃客于建康。谢家无人反对,王氏也只字不提。
其实众人敢愤却不敢言,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天锦再次收到消息,这回他们已经踏入了丹徒,她眉宇间的笑意,也浓郁了不少。
“去信徐先生,告诉他,该他出手的时候到了。”
朱瑾抿唇一笑,“公主又有什么好计谋?”
天锦道:“本宫记得徐先生有一位故亲,出身于琅琊孙氏,是位天师?”
朱瑾蹙眉想了片刻,才迟疑地问:“公主说的可是琅琊孙氏灵秀?”
“孙灵秀?”天锦微愣,“本宫只知其人,不知其名。”
朱瑾:“此人名唤孙恩,字灵秀,的确是琅琊郡人。公主说他是徐先生的故亲,实则不然。他祖上是道教徒,与东汉名儒卢氏之后……也就是现今的范阳卢氏关系亲近。因这范阳卢氏与咱们徐先生是姻亲,这才显得亲近。”
“哦?原来是这样?”天锦看上去并不意外。
朱瑾无法测她的心思,只点了点头。这徐道覆在成为公主的先生时,是被探了底的。他素来一身道士的打扮,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早年的徐道覆是有过家室的,他的嫡妻正是出自这范阳卢氏。故而这才有了三个互通婚姻的家族关系。
除却卢氏不提,那孙恩与徐道覆倒是脾性投和,称兄道弟的,关系的确亲密得很。
天锦笑道:“且不管他名谁信甚,你只管去信徐先生,让他挑唆此人于南方造反。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回他们的朝廷要怎么平息门阀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