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交待完就扬起鞭子,跨下的马犹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尘风肆意卷起,远去的背影带着一抹绝尘隔世的孤寂,令人涩然。
建康的信,是报丧之信。
东晋王朝,谢氏高门士族谢安于日前病逝于建康。谢氏兄弟俩最终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快马穿街而过,一路不停,惊得路上行人纷纷避退。守城的小兵,远远看到急驰而来的快马,刚准备出声喝止。待看清马背上的面色铁青的如同阎罗的谢琰,顿时吓得不轻,手忙脚乱撤防。
谢安之死,对陈郡谢氏来讲,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生前领谢氏大族长之威,为人处事却是公允明断。在朝也从不专权树私,气度之佳,受人拥戴。
他死前,已向朝廷上书逊位。
可是说司马元显之所以能够那么快执掌朝政大权,谢安的退位有着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因谢安的退让,与谢氏并齐的高门士族琅琊王氏避了锋芒,这才让司马元显的党羽渐丰。
收到辛夷传来的消息时,天锦等人已经进入了徐州地界。她阴沉了一路的心情,终于放霁。
这可是个好消息。
见她面上终于有了笑意,刘裕忍不住好奇,“何事这高兴?”
天锦道:“谢家的大族长死了,我能不高兴吗?”
“谢家……”又是谢家。刘裕眸色沉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谢大家?”
“不错。”
自从她恢复记忆之后,便不曾像今时这般喜形于色。她的愉悦,并没有感染刘裕。但凡与“谢”字扯上关系的人,他并不喜欢。
谢安不是无名之士,相反,他很有名望,有着江左风流宰相之雅称。便是刘裕这样的小人物,也是如雷贯耳。
他从前也很钦佩谢安,可自从遇到了天锦,知道了淝水那一战的实情,从前的种种认知在一夕间被颠覆了,直到现在都无法释然。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更是复杂。
谢安死了,谢琰必会奔回建康,他终于摆脱了他带来的阴影,他应该很痛快才是。
然则,事实并非如此。
{}无弹窗他这话说的笃信,只在天锦听来却极为刺耳。她面上不显,似乎松了口气一般,却又黯然道:“那就好……妙妙,此番我去了丹徒,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了。”
谢二明白事情已定,无法再劝,只得叹道:“是啊……”一时之间,她的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谢琰见状,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雅阁的门被敲响,辛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姑爷让我来问你何时出发。”
“这就来。”朱瑾替天锦回了一句,转头看向她。
天锦只得站了起来,“谢小将军,妙妙,这便告辞了。”
有了从谢琰那里得来的手令,天锦一行人出城便没有遇到阻拦。马车驶出山阴城时,刘裕下意识地撩开车窗帘,回头望了一眼。
那喧华的集市里,隐约还能见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是他忌讳的影子。
马车渐行渐远,那抹影子也越淡,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这时,天锦却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刘裕心里一突,手里的帘子落下,抬眼就朝她看过去,面上微微带着紧张。
“怎么了公主?”朱瑾也愣住了。眼角余光却把刘裕的神色收入眼底,与他想的也一般无二,以为天锦是后悔了。
临时前,天锦特意约了谢氏兄妹出来相见,是存着试探的心思。在城中时,她不好表现出什么,坐上马车后,心里就沉了下来。
车厢外的驾坐上,关三爷与辛夷并肩坐着,听到声音,立即就扼住了马的前行,并掀开车帘,探了进去。
辛夷:“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天锦面色沉沉点头,“的确有一事。”她的目光直视辛夷,带着微微的冷意,“如果我没有猜错,谢琰很快就要回建康了,辛夷你留下来。”
辛夷“啊”了一声,怎么又是她。
天锦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眼也不眨继续道:“你身手比小瑾好,又不像关三爷那样引主注目,你留下来,暗中盯着谢琰,留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像是这样……辛夷摸了摸鼻子,“喏。”
车帘落了下去,马车又重新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