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覆面不改色。
司马元显心知,像他这种无所依靠和利益牵扯的谋士,是绝对不可能将身家性命完全交付于主上的。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背叛了他的父王,转投到他的麾下。
他不信任这个假道士,甚至还有些瞧不上,对他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桓氏是皇亲国戚,若非有人授意借他谢石十个胆子,也不敢将人关押藏匿这么久。
他更相信,若非谢石死得突然,桓玄也不可能轻易脱身。至于,桓玄何时同虞美人搅在一起,又为何去攀交王恭……这就令人深思了。
今日这一出接一出的,纵然司马元显全盘接收了下来,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消化。
但是,至少他明白了一件事。
他面前的假道士,并非他想的那样,与天锦是有交情的。他出卖起人来,倒是毫无负担嘛!
思及此,司马元显不由为难起来。亏他从前对此人还有几分忌惮,也不过尔尔。这种小人,他很想一脚踹开,但他身边又的确很需要一个消息通透又及时的谋士。
也罢,且先留着他,日后再说。
“道长这么为本世子考虑,不知有何要求?”
徐道覆哪敢有什么要求,刚想婉拒,可一抬头撞见他深沉的眸光,心中又是一惊。
他要推翻先前对司马元显的评价,此人或许比他父亲司马道子更善计谋,只是单看他愿意不愿意。
恰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意识到失态,徐道覆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
司马元显微哂,懒洋洋地往身后的靠垫上靠下去,“进来。”
来人是采桑。她低眉垂首并未向里面多看一眼,只站在门边,轻启朱唇,“义父,王妃遣人来寻你去问话,眼下正等着。”
{}无弹窗司马元显的声音有股说不出的冷冽森然。
徐道覆只得苦笑,“这以后的事情,殿下应该都知道了。贫道现下要说的事,是殿下不知道的。”
“你说!”司马元显强行按下火气,他倒要看看这死道士还能说出朵花来!
“殿下有所不知,王大人在诓骗锦公主的时候,手段狠辣了一些。那归香苑数百条的人命,一夕之间全部葬于火海。归香苑的幕后之主,也就是潇湘乐坊班主,他的身份并不简单。王大人当时急于完成任务,并未深查,叫这位班主回了建康陆家。”
“陆家?哪个陆家?”司马元显问。
“建康陆家便是江南的吴郡陆氏。”
“呵……”
江南陆氏,世居吴郡,是与顾、朱、张并称吴中四姓。陆氏始祖陆通,是战国时代齐国国君齐宣王的孙儿。到了汉初,陆氏迁至吴地,这便是吴郡陆氏。
吴郡陆氏,名士不绝,在朝为官者也不在少数。宗支庞大,连皇族都不敢轻易招惹。
王国宝却轻易就把人得罪了……光是这份胆量,实在令人服气。
司马元显已经沉静了下来,并很快想到了问题关键,“这个陆氏与王恭又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替陆氏出头?”
徐道覆无奈,“据贫道所知,那陆氏早已投身到王恭麾下……所以,王爷这是被王大人连累了。”
岂是连累这么简单!
司马元显缓缓闭眼,沉默了起来。
他虽然接触朝政不久,却早已将牵扯前朝乃至本朝所有的大小宗卷都牢记在心。况且王恭乃是孝武定皇后的兄长并非什么秘密,先帝故念皇后早逝,对他很是依重。而他与他父王不和的事情,朝野皆知。
先帝担心两人之间的矛盾会挑出事端,这才将王恭外放作藩,否则他又如何能手握重权,以至于发生今日之事?
见他久久不语,徐道覆心里不免又有些发虚。毕竟依着这位年轻世子,往日种种纨绔狂妄,出人意料的作为,实在无法令人猜测到他最终的决定。
他倒底是担心辜负公主信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