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将眼一垂,脸上的神色同时收了收,一派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似的。
竹筒是封了口的,上面牢牢的粘着一层腊。谢琰拿在手里看了看,皱头轻轻一蹙。见状,程峰连将取出一把随手携带的匕首,递了过去。
谢琰:“不必了。”
程峰不由得又觑了他一眼。
打将军回了山阴,整个都阴沉沉的,实在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就怕稍有不慎,引来无妄之灾啊。
却见谢琰将封了口的竹筒倒拿在手心,抬手在那尾端一拍,封口的腊立即成了粉沫,竹筒里的信纸随之而出。
程峰问:“将军,可是琅邪王有动作了?”
谢琰展开信条,一眼扫完。
“不错。”谢琰点头,“王恭此番举事打得清君侧名义,抓了王国宝不过是逼迫司马道子交权。可惜,司马道子素来老奸臣滑,王国宝毫无悬念成了弃子。”
说罢,他嘴角轻轻扯了一下,嘲讽之意显露无遗,“倒是没想到,这老狐狸如此心狠,竟是亲手处理了王国宝,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程峰:“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谢琰想了想,“静观其变。”
谢氏虽有功勋在,权势再大,也无法越过皇权。他父亲谢安与司马道子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六叔谢石病逝,他父亲的身体也大如从前,好在出了个王恭,足够司马道子焦头烂额一阵了。
想到这里,谢琰心中微定,身形一动,便翻身下了马。
“山阴的军务,恐怕还需你代劳些时日。”
程峰一惊,“将军要回建康?”
谢琰:“嗯,送妙妙归家。”
可是……司马道子不是化解了建康的危机?将军为何还要亲自护送?程琰惊疑地再次觑了他一眼,倒底没有问出口。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马鞭朝程峰抛了过去,“我独自走走,你先回吧。”
程峰接过马鞭拱手,“诺。”
谢琰负手下了湖堤,任由着湖面吹来的冷风将衣袂吹吹沙沙作响。
说他是矫情也好,是躲避也罢,若留在山阴总是要面对一些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虽说已经决定放手,可人不由心,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比如今日,看到那捧上来的喜饼,他就差点失态。
{}无弹窗出了屋子,刘裕却并没有急着去追谢琰。
他的心里没由的懊恼。刚才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鬼迷心窍,看到天锦时鬼使神差的竟有些不愿意面对她。
朱瑾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往日一幕一幕渐渐浮于眼前。谢琰不是与他一见如故,才会帮他的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他却猛地甩头,不愿意去深想。
不会的,不可能。
朋友妻不可欺,像谢琰那样光明磊落的君子,绝不可能会有这等龌龊的心思。
“你怎知他就没有呢?”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原来,方才想得太过失神,不知觉间嘴里竟把心里所想的事情给念了出来,恰被去而复返的朱瑾听在了耳里。
却说朱瑾离开后,是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得尽快解决,总不能让刘裕一直糊里糊涂的认敌为友。毕竟他已经是公主的驸马,可不能再被谢琰利用了去。
所以她又回来了。
幸好她回来了。
这位驸马爷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愚昧,明明就有了怀疑,偏偏还要自欺欺人。
眼看着他脸色唰地变了,朱瑾却冲着他诡异地笑了一笑,“姑父可听说过北朝的神武女将军?”
刘裕看着她迟疑了片刻,却还是点点头,“听是听过……据说她是北朝大王符坚最宠爱的公主。不过,她不是已经……”
“放肆!大王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刘裕:“你……”
许是没有料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刘裕一时惊愕。可他毕竟不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结合这些时日以来,这些人鬼鬼祟祟,实在是不难猜出来。
心道:莫非她的意思是……
朱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你是南朝人,可你如今已经尚了我北朝的公主,就该尊北朝的礼。胆对大王不敬,其罪当诛!但念你初犯,我便不与你计较。”
虽说心里已经猜到,可刘裕还是受了不小的冲击。这一切,对他而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你是说,天锦她……是,是……”
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似乎不愿意去相信。
朱瑾好像很看不惯他这副怯懦的样子,冷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