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回禀殿下,金轩院的橘子都熟透了,王妃带人着采摘了许久,后来王大人来了,与王妃说了会话……之后王妃就一直在屋子。”
司马道子微着眉,话里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惯因王国宝与王氏是表兄妹,平日里虽然见面不多,却也不拘往来。加上今日又是他准允的。司马道子倒没有料想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引得王国宝心神不宁,跑到王氏面前多了嘴。
想到那片金橘林,还是因为王氏喜欢吃橘子,他宠着她,便让人种上一片。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司马道子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
而他则是缓步迈出寝房,踏入夜色之中……
今晚无月,深秋的西风一如往年的冷。不知不觉间,他越走越偏……脑子里没由来的想起独子离去的前一天,疾言厉色的话来。
——父王莫不是走错院子里吧,这里可是存菊院,隔着一面墙可就是……
那日,他站在存菊堂,眼角瞥见隔壁院子延伸出来的一截光秃秃的枝干。隔着一面墙,那边就是晴梨院,他心知肚明。
那是刘氏生前住的院子。
院子很小,又偏僻,地方狭窄的连下人都不愿意住。可刘氏一住就住了好几年。
黑漆漆的夜里,司马道子头一回走到了这扇长年紧闭的院子前。他迟疑地伸出手,刚触到冰冷的门板又缩了回来。
那一段令他不愿回忆的往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禁忌,连王氏轻易也不敢触碰。可今夜……他却忍不住一路朝这边走开。
朝野上下,人前人后,他是权势浩天,风光无限的琅邪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表面的风光后背,是何等凶险。
他是晋帝的亲兄弟,却也是他手里的一把阴寒利剑。剑是死物,断然不能有情,也不更可能子嗣昌荣。
皇兄多疑,他很早就知道在每个蕃王权贵府邸里都埋有暗人。他也不例外……刘氏便是他皇兄埋在他府邸的一枚暗棋。
可笑的是,他明知她的身份,却还是受了她吸引,悄悄动了真情……他娶了太原王氏之女,这辈子注意不可能有嫡子,可他也不能让太原王氏脸上无光,去母留子……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所以她的死真的不能怪他啊。
{}无弹窗从司马道子书房出来,王国宝并未急着回去。当年他意气风发,与谢琰交好,两人情同手足。
太原王氏与陈郡谢氏一直都有往来,他父亲与谢安也常有书信往来。他的妻子还是父亲亲自上门替他向谢安求娶的。谢安也同意将小女儿嫁给了他,这本该是一段佳话。
可没多久,他就发现谢安看不上他。每次上门拜见,他都能感觉到谢安对他的轻视。
久而久之,他与谢氏也就疏远了。等他转投司马道子的麾下,与谢氏也就渐渐恶交了。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谢家人从前都看不起他,他又何必拿热脸去贴冷板凳。
王国宝自嘲一笑,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从未后悔为司马道子效力,更不后悔与整个谢氏为敌。
……
外面阳光正好,金色的光束一缕缕透着树叶间的空隙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晕,坠落在地。
金桂的清香一阵阵飘过来,王国宝沉着脸由着青石小径,朝着金轩院走去。没多久,就看到一群人正热闹地穿梭在一片金橘林间。
王妃王氏身着暗红绵套裙,正站在廊下,看着下面一群仆人忙碌。曳地的长裙绣着栩栩如生,裙摆随风摇荡到身前的花坛里,远远看过去……那展翅膀的鹊鸟,仿佛随时都能从她的裙子里飞出去。
王国宝不由站定。
站在王氏身后的贴身丫鬟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她方才抬眼看过来。
“表哥。”
王国宝点点头,抬步走过去,“又到了采摘橘子的季节了。”
王氏黑亮的桃花眼凝出一抹笑意,“表哥与殿下谈完事了?”
“嗯。”王国宝淡淡应了一声,显得心不在焉。
见状,王氏摒退左右,关切道:“表哥有心事?”
“表妹嫁入琅邪王府多年,虽得殿下宠爱,然而岁月催人老,终有一天现有的恩宠会有渐渐消失……表妹该考虑考虚虑子嗣了。”
王氏一愣,“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表妹看不出来吗?殿下开始重视司马元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