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锦听着这狗叫声音,自然而然想起今日在街上看到的那只黑狗。但这里是客院,离他司马元显的院子颇远,她寄人篱下也不想惹事,便压住了那点好奇心。
午膳之后,天空突然就暗沉了下来。秋雨打着屋檐唰唰落下来,细密的雨丝仿佛一张密集的网帘,将天地连织了起来。
一支整齐有序的队伍,冒着这沥沥细雨,铿锵有力的迈进了会稽郡。
会稽郡由会稽山而得名,相传夏朝时禹帝巡狩,会计于此山,而立了郡名。它东接于海,北枕大江,而今乃用sy县为郡治首府。
谢琰奉命带着北府兵从广陵迁至此处,路途并不算远,可惜没有赶上好天气,全军上下都淋上了雨。
sy县北靠会稽山,有专门的军队驻扎地。等安置好军队,谢琰带了几名亲卫去县衙接洽事宜。
刘裕也在其列,只是进城后,就拐进了药铺。
挨了军棍,一路骑马颠簸并不好受。他一声未吭,路上也没表现出任何不适,却不知怎地还是被谢琰察觉到了。程峰和两名执行军法的士兵毫无悬念地挨了罚。
谢琰特意给刘裕放了假,让他养伤。
初来山阴,一切都很陌生。假期有半个月,他不想住在驻扎地,去了趟药铺,买了些疗伤药,顺便打听了一下屋宅。
药铺的老板十分热心,领着他寻了座民宅。
民宅简陋却很宽阔,原本住了位孤寡老人,刚离世不久,就空了下来。
刘裕前后看了看,这地方前面临近大街,后面靠着一座私塾并不偏僻,可大门一合,大街上的吵闹几乎听不到,只有一片朗朗的读书声传过来。
幼童的声音清脆柔和,让人听了心境也变得暖融融的。刘裕二话没说,就交了定银,想将这座屋舍给买了下来。
雨还在下着,茅棚遮庇的水井旁,几株浓艳的虞美人开得正艳。薄薄的花瓣光洁好似绸缎,轻柔的花冠在雨中摇动,水珠盈盈,飘然欲飞。
刘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蓦地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记得天锦住的雅阁里,摆放着的两盆娇丽的鲜花,就是这种花。
可如今,花还在人却没了。
他闭了闭眼,隐去眼底悲哀,脸上留下一片寒凉。
此仇不报枉为人!
丫头,我一定要为你手刃了仇人,你且等着,这天不会太久……
{}无弹窗采桑无语凝咽。
她从未见过锦公主,自然不会想到天锦就是她幕后的主子。像她这种隐匿市坊深宅的虞美人的部众,多不胜数。以往会有专门人的暗中联系,可淝水一战之后,虞美人组织受到了不少影响,她这条暗线基本上已经废了。
若不是还有义父徐道覆,她或许就真的再无作用了。
天锦还等在外面,两人也不便多说。
出去前,徐道覆略提了一下司马元显,让她暗中留意。
回去的路上,不可避免的再次遇到那群迎亲队伍。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站在凤鸣湖柳岸下,脸色铁青。他身后衣着喜庆的婆子和几名年轻的婢女正抱头痛哭,一看便知是新娘的陪嫁。
天锦的脸色不可避免又难看了起来。
“这个世子,是琅邪王殿下的世子?”
徐道覆顿觉一阵头疼,“的确是元显世子。”
“依我之见,琅邪殿下为人谨慎,行事滴水不漏,驭下更是有道有术,为何世子会如此放荡不堪?”
她虽然只见过司马道子一次,但与王国宝接触却多。从王国宝的话语间,能听出他对司马道子的敬重,况且他又能招揽到像徐道覆这样的道家高士,由此略见一斑。
“公主有所不知,元显世子乃妾生子,小时候并不被皇室宗亲看中,时常受人欺负。那时候琅邪殿下尚未娶正妻,他生母刘氏死后,府中的仆从也不乐意管他,不知打哪个旮旯里弄来一条小黑狗扔给他玩。等殿下回过神来,想起这个儿子的时候,他却已经变得认狗不认人,终日与那黑狗同食同住,被养得不成样了。殿下震怒,令人将黑狗活活打死,府中的仆从也重新换了一批。”
天锦目瞪口呆,“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徐道覆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元显世子与黑狗有了感情,殿下此举对元显世子来说无疑是打击。虽然后来又养了这只黑犬,但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却始终难以修复。”
天锦蹙起眉,想到司马元显那放荡纨绔的样子,虽然对他的遭遇很同情,却依旧无法释怀。
她说:“就算如此,他也不能纵狗吓人,坏人名节。”
“公主说的是他拦轿为新娘画眉?”
“画眉……”天锦大感意外,他不是钻进轿子里去亲薄人家新娘子吗?
徐道覆一看她眼神,便知道她误会了。他摇头叹道:“元显世子是玩劣了些……”
“他无端的做什么要给新娘子画眉?”这嗜好也太奇怪了吧!
“那是因为,他生母生前一直希望殿下能为她画一次眉,可惜这愿望却从未实现过。那刘氏不过是殿下酒后一次意外,在府上的地位十分尴尬,并不受宠心里却藏着奢望……王妃进府前夜,她服毒自尽,为此全府上下都十分忌讳,避口不谈,就连王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