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能平静下来?
侯府岌岌可危,喜爱的幼子另立宗祠,喜爱的女人舍弃他身边的身份,他还能平静?
“最近谁来看过他?”
“侯府遣人送过年礼,还有就是燕王夫妻亲自来过,用了午膳才走。”
“这样啊!”
秦步琛这会儿念起宁盛樑的百般忠心,若当日他在,秦聿煦一定不能得手。
“呵呵,我还不如臣子,该放心的就放下吧。说一千道一万,其实真正舍不得的,还是皇权。罢了!”
宝昕最近常常想起小时候,想起因为记得靳敏儿会成为继后,频频讨好她的样子。
“阿摩哥哥,你能不能替靳姐姐求情?她不爱秦聿煦,秦聿煦也对她没感情,她不曾做错事,让她到慈恩寺静修可好?她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靳敏儿?她是正妻。”
“她的确是,可她没做错事,也没支持过秦聿煦。她好不容易养好身子还被宝祺再次坏了,她很可怜的。”
东华皇室没有和离,除非将靳敏儿下堂,比让她清修好。
“这样吧,我去求父皇下旨,以她无子为由,休了她。虽然不好听,可她从此自由了。可是,你确定靳家会容她?”
靳敏儿落难,靳家不曾管过,也不曾求情,很是无情,宝昕觉得,可能靳敏儿也会选择不回靳家。
“可我们马上要离开,否则,还能先问问她。”
宝昕想起小豆,那小东西若活着,虽然贪嘴,可是送信很机灵的。
“不必担心,我让青衣卫送信去,快马加鞭,明日晚间就能回。”
“真哒?”
皇陵真的是很辛苦的地方。
西北苦寒,大多因为天气,皇陵却是因为身处阴风阵阵冷冷清清的死人堆里。
这里除了常年守墓的一队军士,就是获罪各种原因没死的皇族宗亲。
“大过年的,竟然只有豆腐,克扣我们不得好死。”
宝祺的骂声传来,守军冷笑,都落魄至此,有饭吃饿不死就不错了。
守军倒是能吃肉,但是不会分给他们。
靳敏儿不看闹腾的宁宝祺,也不看如同哑巴的秦聿煦,之端庄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莫名感觉,她必须好好活着,她还有机会出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给了她不怕苦的支撑。
“靳氏,信。”
靳敏儿愣了愣,信?谁还会写信关心她?
她不敢相信地慢慢起身,接过信来,这还在过年呢,居然有人想起她了?
她觉得眼睛有些模糊,努力睁开都看不清楚,来人将烛火放到她跟前,她瞬间觉得亮堂了许多。
“谢谢。”
送信来的,是安庆,跟随秦恪多年,最是忠心。
靳敏儿看了信,喃喃道:“竟是宝昕妹妹啊!”
宝祺远远听见,跳起来想夺信,被靳敏儿闪开,迅速就着烛火烧掉了。
“你刚才说什么?宝昕?那个贱人!她害了我,她害了我!”
安庆猛地抬手扇她一巴掌,娘的,敢骂他们主母?
宝昕娇弱,被武者大力一挥,扔出去老远,她嘶声大叫:“人呢?都死了吗?啊?有人打皇室,你们敢坐视不理?来杀掉他啊!”
“嗤!”
靳敏儿抓住安庆,手在颤抖:“我愿意,我愿意,你告诉她,我愿意,我要离开这里,这里是活死人墓啊!”
安庆静静看着这个瘦削苍白的女人,薄唇轻启:“你没说,愿意怎样?”
过年在吃喝与带着端庄的笑意不断应酬中度过,年三十儿的宫宴倒是比二十八的宴请顺利,虽然许多夫人想过过嘴瘾讽刺几句,可想着还没赐下婚事的五名女子,又对上宝昕威胁的眼,纷纷选择闭嘴,好奇害死儿孙啊!
不得不说,皇室中人都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当日那般无脸尴尬,可今日其乐融融,仿佛那日是别家发生的事,他们只是过客,而不是主角。
皇后对宝昕的耐力很欣赏,觉得倒是有几分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借着过年守岁,赏了宝昕不少东西。
太后想起那日,觉得很迷糊,她经历了秦聿煦的事,怎么还会提出那样的恩赏?若不是秦恪及时回京,她就成了秦氏的罪人,莫说秦聿晖夫妻,就是秦步琛与她,都活不成。
这样的功德,这样的赏赐,啧,就是她自己也接受不了,更别说燕王妃了。
也没人在她耳边挑唆过,她怎么就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呢?仿佛这样是很正常的。
秦步琛安慰她,他这一生也做出过错误决策,但是,他没时间去懊恼,及时调整补偿就好。
而且,若希望朝臣忘记,首先得他们自己不在意,阿摩媳妇儿就做得很好嘛。
宝昕得到两代长辈的恩赏,锦心都醋了,“嫂子,看来锦心不如你得人心呢,你的赏赐比我多了这么多,太偏心了。”
宝昕好笑,这丫头也是个财迷,学会了攒钱,好东西就偷偷收罗在手里存起来,那是她的私产。
“放心吧,将来你出嫁,哥哥嫂子不会少你的添妆。”
锦心也大了,听闻此话,忍不住羞涩,抢了宝昕手里一只玉簪,举在手里炫耀:“不能让你一个人得意。”
秦恪摇头,秦炎悰伸手想替宝昕取回来,宝昕摇头:“由她去吧,她就是爱玩,有她啊,热闹好多。”
三十儿的宫宴很快结束,守岁只有他们,待得子时一过吃过平安食,大家就分头歇下了。
好不容易挤出时间,秦恪带着宝昕去了慈恩寺。
被逐出宗族,无论宁氏如何请求,但凡人有一点志气,也不能回头。
试想,一个家族不能庇护自家子弟,在子弟落魄时还惟恐被牵连而放弃他们,他们怎么会自甘下贱回到宁氏?!
可宁盛樑始终是她的嫡亲祖父,他出了家,宝昕很难过,但与前世相比,这份难过淡了许多。
前世宁盛樑早就没了,现在至少还活着,还能知道儿孙们的消息,算是幸运的。
慈恩寺宝昕不陌生,可这次过来没看见几个熟面孔,听说年前就出去化缘了,年后才会回来,随后还会出去一大批。
小沙弥端来清茶,还送了几碟子干果,说是过年宫里送来的,这里清修的妃嫔们自己留下一些,其余分给了寺里。
妃嫔人数不少,寺里得到不少茶果,这个新年不缺零嘴。
宁盛樑身穿灰色僧袍,踏进禅室,面对殷殷相望的宝昕,说不出法号来了。
“小九儿来了。”
他轻叹,盘腿坐了上去,自己拈了一个干果咬了:“王爷也来了。”
宁宝昕突然觉得心酸,过几日他们就要离开,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其实宁盛樑年纪不算大,若好好保重,活到九十也是可能的,他是武将出身,底子好。
秦恪、宁宝昕起身跪下:“给祖父拜年了!”
宁盛樑呵呵笑着:“好好,幸好罗管事准备了大红包,否则,你们就是让祖父僵住了。来来来,一人一个,大吉大利。”
宝昕接过红宝,笑嘻嘻地起身:“谢谢祖父。”
初二他们回国宜居巷,祖母气色不错,路上受寒让伺候的人吓了一跳,可宝昕看还好。
她就说嘛,依佧配制的好东西,怎么会没用?
“来,坐下,我们说说话。”
宁盛樑不动声色地沾了沾眼角,多好的孙女孙婿啊,可老大就是如此没远见,还……
“祖父,本来回京就该来看望您的,可当时阿摩哥哥是功是过无定论,我们来了也可能连累祖父,所以,我们只能遥祝祖父康健。”
他们送过东西来,人真的没来过。
“我知道,祖父也是从朝堂出来的。太上皇此举甚是明智,再舍不得放权,可能矛盾会更加激化,若被人利用,未必有这次的好运道。”
秦恪默了默:“主要还是皇祖父身子垮了,需要静养,这样也许还能多几年。”
宁盛樑愕然,点点头:“想当年,我与太上皇也曾并肩作战,那时候他何等意气风发!说实在话,太上皇这几十年还算英明,于东华有功无过。”
“是,只希望皇祖父能康健,与祖父一起活到百岁。”
说什么万岁,相信就傻了。
宁盛樑看了看宝昕,又看了看,宝昕心念一转,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