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已过,西北迅速进入寒凉季节,风沙依然肆虐。
夜间,秦恪洗漱后,刚回房,就接到消息,情他立即到书房有要事回禀。
他换上常服,叮嘱宝昕先睡,披上薄披风遮挡风沙,大步去了书房。
“殿下,您看。”
桌子上,是鲜血淋淋的小豆,他精心训练用来传递信息从没出过差错的鹰隼小豆。
他们离开京城后,小豆留在京城,放在他们新添置的宅院里,供石修他们传递重要信息。
石修进了兵部,前几个月只是负责一些杂事,拿钱开道后,很快得到提携,也能接触到兵部的一些重要信息。
“小豆被谁射杀?传递消息的物件还在吗?”
邵子坤从怀里取出一截乌黑的管子:“还在。我打听过,天擎关都知道小豆是您豢养的,这次出事,据说是一名新来的小将出手射杀的,现在跟随曾副将,并不知道小豆是您的。”
秦恪没有先看消息,而是做在椅子上凑近奄奄一息的小豆,小豆圆溜溜的眼变得雾蒙蒙的,看见秦恪,瞬间绽放光彩,轻轻地叫了一声。
“小豆,干得不错,你最勇敢,谢谢你!”
小豆是聪明的,得到秦恪的夸赞,它很得意,可是,它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秦恪将切碎的肉放在它的喙边,小豆动了动,想要啄食,可是它实在没有力气,只好用哀伤的眼看着秦恪,眼中仿佛有泪光在闪烁。
秦恪的心酸酸的,将肉塞进它的嘴里,小豆满意了,终于吃到口,它很喜欢吃。
那枝箭贯穿了小豆的身体,若不是飞行距离太远太累太饿,小豆不会被射中,它有自信躲开那枝要命的箭。
小豆的眼留恋地看着秦恪,它想起曾经折腾它减肥的女主人,离开这个世界,它是不是能去到一个想吃就吃想肥就肥的世界?
小豆的眼流露出期待之色,渐渐凝固,圆溜溜的眼斜望着半空,它的生命在此刻停滞。
秦恪摸摸它杂乱的羽毛:“打理好,埋了吧,小豆是我们的伙伴,是功臣。”
“好。”
邵子坤看了看留在桌面的管子,轻叹,捧起小豆走了出去。
秦恪揉按着眉心,小豆的牺牲,让他产生一丝不祥之感,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大事发生。
曾副将手下?呵,还记仇呢?
这笔账先记下,总有算账的时候。
秦恪拧开黑管子,这种管子是特制的,无惧风雨雷电,用纸或者丝帛送信,都能保存完好。
当然,比不得依佧蜂鸟送信的薄如蝉翼的丝绢,啧,那玩意儿,送一次信,贵。
信是石修写来的,秦恪送他们进兵部,已经做了手脚掩盖了他们的来历,所以,一般人是无法知道他们原本跟着谁的。
京城打乱,东宫被封禁,嫡亲的弟弟妹妹下落不明?
石修得到消息较晚,赶去东宫时,已经开始封禁,密密麻麻的禁卫军围住东宫,监督工部派出的工匠砌墙,他们已经无门进入。
还是厨房那里小窗口等了很久,送饭食的内侍透露消息,说东宫走失了锦心郡主和悰郡王,代掌朝政的恭王已经派出大批人马追踪通缉,还令人抓捕燕王夫妻回京。
邱言明没来得及送消息给秦恪他们,路途中又不敢随便送,毕竟秦恪夫妻的状况不明,哪儿敢冒险!
辛辛苦苦顺利带走锦心郡主和悰郡王,不是为了冒冒失失重新送入虎口的。
昌义先生与秦炎悰一路上一直女子装扮,只见一位老妈妈带着两个孙女儿,赶着一辆青布骡车,行走在各处。
城门前查看,只看两名男子和一名女子,他们拿着伪造的文书各处进出还算自如,不由赞叹太子妃也算有些谋略。
“姨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跟嫂子汇合啊?”
锦心消瘦许多,变黑了,跟图影上的锦心郡主相差甚远,更别说秦炎悰和昌义先生了。
锦心跟着他们一路胆颤心惊的,就是看着女装的哥哥和昌义先生,本来应该觉得好笑的她,完全没心情玩笑。
秦炎悰非常自责,路上昌义先生也给他讲了许多道理,他明白自己的愚蠢,或许自己的愚蠢会害了他们所有人。
他轻轻搂着锦心,声音哽咽:“妹妹,二哥对不住你,是二哥害了你,害了母妃,害了父王。”
锦心无力摇头:“二哥,我一直不明白,大哥和嫂子对我们这么好,你为什么一直抗拒他们?其实大哥也不稀罕你,他对我们好,是因为我们是一母同胞,可你却全心信任秦炎恒,甚至对秦惜耘也很好,她还常常欺负我呢。”
“对不起,对不起,二哥迷了心窍,傻子一般。”
成长的代价太过沉重,昌义先生没有心情去安慰他。
昌义先生反复衡量,他带着锦心郡主和悰郡王不能贸然冲进天擎关,恭王不会放过燕王他们的。
他们只能先打听观察局势,实在不行,有那么些钱,他就带着锦心郡主和悰郡王隐居,等局势明晰再说。
凭直觉,他不相信燕王会就这么被击倒。
他恨自己鼠目寸光,当时为什么就没想到,殿下怎么可能是个没有能力会坐以待毙的人呢?
相比之下,燕王在所有人中,最有天子之势,可为什么自己在退出那个圈子后,才发现呢?
呼!
他发现,帮他们的人虽然明面上告辞了,其实一直在暗地里照应他们,不由感叹叶统领看人的眼光,若是他的眼光能一如既往,现在会是什么状况?
他们进了绥博,想起宁世昀在此做知府,还有七公主也在此,便寻了客栈住下,让锦心郡主和悰郡王别出门,他写了信,借参政府的买菜婆子出来的机会,让她把信带进去了。
又到知府衙门附近游荡,买了一小篮子绢花兜售,查看知府衙门是否有异动。
其实,宁世昀还不知京城事,永定侯府在宫中事定之后,就决定重新抛弃庶七房。
燕王妃又怎样?若恭王事定,宝祺就能成为妃嫔。
恭王很希望迅速拿下各地,但是他做不到,他手里的人力兵力非常有限,西北、辽东、蜀地的兵权完全不敢动,只能悄悄地行事,宁世昀无足轻重,暂时安全。
昌义先生觉得,若宁世昀暂时安全,就应该把消息送到,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为什么府里没人进出呢?他放在篮子里的信不能轻易让人转交的。
今日天气不错,佟芳卿想起宝昕说过,边关偌大年岁的妇人还能骑马,她想试试。
带了护卫和侍女出门,想去寻一匹小母马,有机会先试试,马市逢集,比平日更热闹,很快就选好了一匹火红的小母马,一行人高高兴兴地步行回来,这时,昌义先生正失望地准备回客栈。
昌义先生是被火红的小母马吸引的,这才发现,乐呵呵地不时打量马匹的老夫人,好像是燕王妃的祖母。
在京城,佟芳卿也算有名,本是姨娘出身,却得了太夫人的眼,放了她自由,七房分了家,堂堂正正地接受儿孙的供养,做嫡亲的祖母,福气大啊。
昌义先生,作为原先跟随秦恪的人,怎会不知道佟芳卿呢?
而且,此刻看她,仿佛又年轻不少,啧,这日子过得太舒心了吧?!
他想挤过去,可护卫拦着,他眼珠一转,嚷嚷道:“老夫人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老妇这里的绢花,就是不戴,看着也舒心,老夫人就赏两个钱儿吧。”
佟芳卿这才留意到这边,看是个略有些佝偻的老妇,起了同情心:“什么绢花?拿过来看看。”
听老夫人发话,护卫便让开来,梅朵先接过篮子递到佟芳卿眼皮下:“做得倒是挺好。”
昌义先生讨好地捏起一朵牡丹:“牡丹国色,老夫人买一枝?”
佟芳卿呵呵笑:“老了,不适合,国色也是适合别人的。”
昌义又靠近些,压低声音:“燕王妃倒是真适合。老夫人,烦请将信带给宁大人,京中出了大乱子,祸及王妃,将来也会祸及宁氏七房。”
佟芳卿的笑微僵,四下打量一番,低声道:“你是?”
“在下以前跟随燕王,现在跟随悰郡王,路经此地,特来送信。”
假意翻开篮子里的绢花,将压在下面的信翻出来,佟芳卿塞进袖袋。
“让宁大人不必来寻,免得泄露消息,在下另有要事在身,告辞。早做安排,莫要被动。七公主那边在下也送了信,放心。”
昌义先生将篮子接过来,低着头迅速离开,佟芳卿本想让人跟着看看他住哪儿,想了想,还是算了。
“回去,让大人赶紧来见我,就说……说我突然头疼。”
宁允祯在天擎关跟随乌先生学艺,府中只有他们三人,身为府中的老封君,那必然是很有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