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小的身子微微瑟缩着,今日,她借着梦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也是,早该说了,大家一起努力一起警觉,比她孤身一人强得多嘛。
还能回来吗?
她不稀罕回到侯府,可她稀罕她的爹娘、哥哥、姐姐,还有明年出生的弟弟。
好想哭,怎么办?
她想起来,她才四岁多,哭一哭一点都不奇怪。
她迈着大步跑动起来,“呜呜呜,我没家了,呜呜呜,我该去哪儿?”
跑出燕雀巷,天色有些暗了,风雪扑面,宝昕有些受不住。
唉,早知道应该跑回自己屋里,趴在地上,也比外面暖和,他们还找不到自己。
嗯,她都差点忘记了身有云犀珠,逃避的利器啊。
水里还没试过,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洗澡的时候得试一试才行。
脑子里转了念头,就把刚才的委屈和哀伤淡忘了。
“不知道阿摩哥哥的别院在哪儿?要不然可以求他收留一晚。要不,找庞大去?一说庞太师府,知道的人应该不少,只是不知道他们家的门子心地好不好,会不会让自己进门?”
她知道买了宅子,可是不知道具体地方,住客栈又怕再次落入贼窝,回去又不甘心,罢了,先厚着脸皮找庞大好了。
手突然被拽住,她惊喜回头,又瞬间垮了脸……
宝玥本来想追出来,可她刚起身,王氏就一头栽到在炕上,吓得宝玥差点软倒在地,爬了好一阵才爬到暖炕前。
不能自乱阵脚。
轻轻地将王氏扶着躺好,摸摸她的胸口,然后才跑出去通知尤妈妈请府医。
回屋时看了看宝昕屋子方向,轻叹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嘛。
宝昕听见王氏的质问,心如刀绞。
她以为,无论她怎么变化,只要她是爹娘的孩子,他们就不会质问她,他们就会一如既往的接受和爱护她。
原来,她的异样还是让娘亲心底不安了?
难道是赈济灾民表现得太好、逃离拐子剿灭匪窝表现太好,所以觉得这具躯壳里装的,不再是嫡亲的女儿?
她居然哭不出来。
十岁时,爹娘就没了,后来的那些年,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苦苦挣扎,每天都在回味父母之爱却再也不曾享受过。
在爹娘的羽翼下,他们曾经多么自在无忧啊!
王氏看宝昕没说话,心底发凉:“你就没什么说的?无论怎样,我们不会伤害人的。”
呵呵,这是认定自己不是“宝昕”了?不再被自己的聪慧遮蔽双目了?
宝昕跪坐在腿上,抬头直视着王氏:“原来,爹娘的爱还是会变的,些许的变化就让你们质疑我准备放弃我,我还能说什么?要不要现在堆柴放火烧死我以消灭你们心目中的诡异?”
“你以为我愿意怀疑?”王氏突然大声嘶吼,那双瞪得大大的红眼闪着仇视的光芒:“一想到你可能吞噬了我的女儿占据了她的身体,我就难受得发抖。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变得如此聪颖,简直……简直是如有神助?我们爱你,不愿意去怀疑,可你将她的身体据为己有,她从此飘荡在天地间无处容身,我们如何容得下你?”
因为嘶吼,她的尾音变得破碎,撑着炕几的手在颤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坠落。
是啊,严格说起来真没错,自己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十几年以后的自己,那个历经屈辱的憨憨傻傻的宁宝昕死了,死在十几年后。
现在的宁宝昕,带着不甘带着醒悟,准备与嫡嫡亲的家人一起,好好地过完今生,但愿寿终正寝。
宝昕笑了,软糯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让疑心生暗鬼的王氏很有几分害怕。
宝玥扑跪在地,一把抱住宝昕:“不,她就是妹妹,她不是其他什么东西。娘,娘啊,您看清楚,真的是妹妹啊。我不是说她的外表,而是她的内在,她的习惯,娘,只有嫡亲的妹妹,才会对我们有如此深重热切的爱,娘,您感受不到吗?”
王氏有些恍惚,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宝玥一副难过的模样?为什么宝昕一脸受伤?
哦,她拍拍额头,这段日子她将宝昕的事一点一点地揉碎了,慢慢咀嚼,总是觉得有些什么怪怪的,无意间翻看《志怪杂谈》,怎么看怎么对得上,这才怀疑上宝昕。
她愿意吗?
当然不。
那是她亲生的娃娃,那是她娇养的娃娃啊!
宝昕任姐姐紧紧抱着,两眼有些空洞:“是啊,打从跌入土坑,我就变了,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