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是一个荒凉的世界。

破败的电线杆歪歪斜斜的耷拉在垃圾遍布的废土上，乌黑的废水从高高的荒坡上带着恶臭流淌下来，红红白白的废旧塑料袋在黑河上漂浮，荒坡上有一个还在运作的工厂，那正是黑水的源头。

天色昏暗，铅黑色的乌云沉沉的压在天空上，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远处可以看到林立的无数烟囱，浓浓的黑烟让人怀疑那就是铅黑色乌云的源头。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的腐臭味儿，还有不明化学物品的刺激味道，像旧时代刚放过鞭炮的硝烟。偶尔会有几只硕大的黑色老鼠穿过成堆的垃圾，拉扯出一个发了霉的黑面包，它们有着锯一般尖利的牙齿和黑色的，锐利的爪子，可以轻易的撕裂坚硬的石头，咬断任何它们想要咬断的东西。

这是一种变异鼠，几乎是这个环境下生存最多的物种了。

林夕身上披着破烂的黑色斗篷，胸口一块绿色的球状晶体闪着微光。绿晶除了消磨人过于激动的情感以外，还有着避开辐射的功能。

她曾经想像过草原外的世界有多可怕，但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竟可怕，可悲到这种，这种连叹息都觉得是奢侈的程度。

但她可以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长着尖尖耳朵的，像人一样的，有着黑色坚硬皮肤的类人为一块从垃圾堆里扒出的黑面包厮打的血肉模糊，那尖利而雪白的牙齿在铅黑色的乌云下闪着寒光，看着失败者痛苦的哀嚎……波澜不惊。

她知道这是绿晶的效果，但却又莫名的会感到一种悲哀。如果没有绿晶，她一定没有勇气踏在这片充满颓废与绝望的废土之上。

她终于明白少年送她来到这里，把绿晶递给她时，说的那句“你会用到它的。”这句话的含义。不仅仅是避开辐射的问题……更多的，是戴着它，会拥有一种平静到几乎残忍的心态，可以宛如活在世界之外的心情，去看待这个世界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

她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脏兮兮的流浪者，用黑色的斗篷裹住自己与类人不同的耳朵，皮肤用草原湿润的泥土抹黑，绿晶可以掩饰掉她不同类人的气息，她只要沉默的窝在垃圾山的一个角落里，便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衣衫褴褛随处可见的乞丐。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时代。

林夕望着那几只变异鼠将黑面包啃的连渣都不剩之后四散而走，随着老鼠离开的踪迹，随着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向上看，看到了那一座有着无数正在冒着黑烟的烟囱的工厂。

这样的世界，连活下来都是问题，又去哪里寻找所谓“回家的线索”呢？

林夕感觉自己有点迷茫。

那个工厂……

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夕拉好身上的斗篷，将帽檐向下低了低，然后慢吞吞的向工厂走去。被捏扁的易拉罐和废旧塑料袋随处可见，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废旧金属零件，它们随意的被丢弃在路上，让这条通往工厂的路变得十分难走。

林夕有些艰难的向上走，她远远的看到工厂的后门开着，里面被烟熏黑的墙壁有着令人作呕的油腥，当她站在门外的时候，听到了声音——

“啧，拉顿，又被头罚了？”

“……”

“不说话？哈哈哈你看你那熊样，就是个吃软饭的软蛋!头估计也是知道你除了吃白饭什么都干不了才会罚你三天吧!”

林夕有些震惊。

不是谈话的内容，而是……她竟然可以听懂他们的话!但是，这古怪的音节和语法，她从未学过这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