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兵边擦眼泪边点头,哽咽着说:“那个战士是三连一排一班的新兵彭芳……他是本地人,刚入伍的时候怎么教都不会打枪,我就手把手的教了他整整三天……印象深刻,没想到,这才入伍三四个月,就……就……唉!我该怎么跟他的爹娘交代啊!”
说着说着,刘兵一边捶胸一边嚎啕大哭起来。连带着,很多战士都抹泪,别的不说,光是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下子就没了,谁不伤心,谁不愤怒?这就是中国军队的战友情。用现代人的话说:激怒中国军队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让他的战友见血,保证能激怒所有战士,让这些战士瞬间变成雄狮,不顾自己生死的为战友报仇雪恨。
看到刘兵痛苦的直捶胸,一把抓住他的手,安慰道:“小刘,你别这么自责,其实,你已经指挥的很好了……说句难听的,要不是你指挥得当,恐怕一营就不是损失过半,而是全军覆没,连带着,整个战局的结果也必然会发生重大变化。所以,你完全不应该自责,而应该骄傲。要不是在紧要关头你亲自上阵,拼着受伤不下火线,带着一营的同志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硬生生地堵住了小鬼子的进攻势头,迫使小鬼子不得不另寻出路,这一仗的结果还真不好说,所以,你是有大功的!”
张青山也赶紧低声劝慰,虽然张青山的心里也在滴血,可谁叫他是团长,必须要尽到团长的义务和职责,尤其是现在这种所有人都伤感的时候。
一小会儿后,见刘兵已经止住眼泪,张青山快步走上阶梯,等所有人都能看见自己后,张青山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大叫:“我以前敌总指挥的身份,命令新一团和突击团一营全体指战员,原地——立正!”
无论是就地休息,还是沉默走路,或者是低头抹泪的战士们,都赶紧立正,看向张青山。
“你们都给老子把头抬起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张青山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要求大家把头抬起来。
“这还不够,都给老子把脑袋抬高点……高点……再高点。对!就是这样。”
等所有人都把脑袋昂的高高地,张青山才满意的继续说:“我就想不明白,你们这是打了败仗了,还是觉得羞于见人?各个这么垂头丧气,这么流泪干什么?要知道,你们可是打了一次打胜仗……不错,是有很多朝夕相处的战友牺牲了,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该马革裹尸,军人就该保家卫国,军人就该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来证明自己无愧于军人二字……同志们牺牲了,战友们先走一步,那么,接下来就该是我们继续追寻他们脚步的时候了,要不然,还要我们做什么?还要军人做什么?”
张青山虎视大家,大叫……
“团长,我……我……”
别看张青山是团长,胡英泽是政委,突击团早就被培养成了‘天下第一’的傲气,可要说整个团里谁最傲气,那绝对是第一营营长刘兵。
这家伙大学没读完,就投笔从戎参加了革命,无论是文化水平还是指挥打仗的经验,在整个突击团里都是数得着的。
别的不说,就说他的带兵经验:当初在过草地的时候,无论张青山怎么努力,可他带的兵,最后一个不少的都自愿跟他归队。就冲这一点,就知道刘兵带兵的厉害。所以,在突击团成立的时候,张青山点了他的将,特意要到突击团来当副团长兼第一营营长,可见对他的器重。
当然,也正是因为在过草地的时候,大家所建立起来的坚固友谊,刘兵才愿意来突击团,否则,以刘兵这家伙的傲气,说不定他还真就不来了……别人的傲气有各种各样的,可刘兵的傲气,那是傲在了骨子里。
可是,现在,躺在担架上的刘兵,挣扎着坐起来后,对张青山敬了个礼,话刚出口,眼眶就红了,后面的话是怎么也无法连贯的说下去……这一仗,第一营打的格外顽强,却也格外惨烈,全营七百五十人,伤亡达到了三百四十三人,可以说是伤亡过半。这可都是刘兵一手带出来的兵,一仗就伤亡过半,他真的是心疼极了。否则,以他的傲气,是绝对不可能红眼眶,更不会连话都说不下去了的地步。
“我知道,我都知道……”张青山赶紧上前,掀起盖在刘兵身上的被子,看到刘兵左腰部的伤口处理的很不错,关心的问道:“怎么样?伤的要不要紧?”
“团长,我没事,就是被片擦伤了一点皮……”刘兵偷偷摸了下眼角,赶紧回了一句后,说话又有些哽咽了:“可是,团长,我们营伤亡过半,有好多同志都……都……”
“老刘,不用伤心,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要不然,还要我们这些军人来保家卫国吗?”张青山心里也心痛,可看到刘兵那副悲痛样,他自然得克制内心的痛,安慰好刘兵和一营的战士们。
“团长,这都怪我没指挥好,要不然,伤亡不会这么大的……团长,我请求团里对我这次指挥失误做出严惩!”
张青山当然知道刘兵所说的指挥失误是指什么:原本的计划是等宝源县城里出来的小鬼子进入伏击圈后,新一团负责歼灭这股小鬼子,突击团一营只是负责扎口袋,把这股小鬼子的后路堵住就行了。
可是,山口直井从电报中收到县城被攻击的消息,就知道上当了,当时就想回县城增员,带着一千多小鬼子突然调头。如此一来,突击团一营就从协助者变成了主力,承受着小鬼子的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