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韶明都顾不上常笙画说他傻了，一脸世界观被打击了的表情，“啊，原来这都能是造假的啊……”

“也不算造假，”常笙画淡淡地道，“只是不够情真意切，还用高大上的理由骗了自己。”

宁韶明的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消化了片刻，他才想起一件事，问道：“你跟万木华和梁平宇串通过了？”

常笙画摇了摇头，“经年旧事，我一个小辈怎么插得上手？”

顿了顿，她补充：“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不对劲的，梁平宇他……”

“他想自杀。”宁韶明道。

常笙画：“……嗯。”

宁韶明看着常笙画的表情发生微妙的变化，抢先道：“他有一颗牙齿改装过，里面装着毒囊，我检查尸体的时候注意到了……就算你帮了忙，或者莫爷不给他那把刀，也没人拦得住他的……”

常笙画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宁韶明低声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见死不救。”

常笙画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本来就不打算救人。”

宁韶明却不介意她话语里的凉薄，唏嘘道：“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他没打算继续活了，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梁平宇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以死亡作为筹码，来报复害了他一辈子的人。

常笙画端详着宁韶明的脸色，确认他不是在故作自然，才说：“你没怪我就好。”

她不太愿意让宁韶明去插手这些事情，这笔糊涂账万一牵连到他们身上就不好了。

宁韶明道：“我明白的。”

常笙画对上他的眼神，微怔。

宁韶明的手指落在她的眼角，轻抚而过，“常小花，你也不是救世主，也不算是大好人，我还能期待你真的救死扶伤当圣人不成？放轻松点，我的道德标准高，但是我没打算道德绑架你。”

说白了，一个人得了心病，归根究底还是要自救，不然心理医生真的那么管用，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自杀的人了。

常笙画缓慢地点头，“没事……我就是有点太在意你的看法，我会调整一下心态的。”

越是接近，越是能暴露她的孤傲和冷漠，以前是宁韶明小心翼翼在维护他们的关系，现在是常笙画希望自己的形象在小狮子眼里能够维持得更美好一些。

这只小狮子太可爱了，她都不忍心破坏对方的童话世界，哪怕这个童话是王尔德风格的。

谁知宁韶明突然沮丧地把脑袋支在了她的肩膀上，发出大大的叹息声。

常笙画有点不解，“怎么了？”

“半个多月没见而已，”宁韶明嘟哝道，“你的情话技能怎么又升级了？”

一句话就把他的心脏弄得砰砰跳，大家都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能不能给他的心脏留条活路了？

常笙画紧绷着的眉心不由得松开了，淡笑着道：“没办法，一看到你就涨经验条。”

宁韶明生无可恋地道：“不要老是撩我……”

他们还在莫大佬的地盘上呢，他怕他们秀恩爱会直接被砍死……

在对方的武力威慑以及不伤人的前提下，直升机上下来的人快速而轻易地接管了整个别墅，没有莫爷的命令，她的手下也不敢动用杀伤性的武器，莫助理都被摁在走廊上，有两个人越过他冲了进来。

彼时宁韶明正蹲在梁平宇旁边，谨慎地将手贴在他的脖颈上探了探。

——他对自己真狠。

宁韶明的脑海里掠过这样的想法。

然后就有黑衣保镖模样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当着宁韶明的面，从猝不及防的莫爷手里将梁平宇的尸体抢走了。

常笙画眼疾手快地把宁韶明拉开，不让他去拦着对方。

原本傻在那里的莫爷猛然回神，想要把梁平宇抢回来，可是她身上有伤，又没有人帮忙，一下子就被摁在了地上，无法反抗。

莫爷身上的血再次濡湿了地上的白色毛毯，她睁大了眼睛，瞳孔里爆发出灼烫的火焰。

“别碰他！”她如野兽般嘶吼道。

宁韶明完全被这一幕弄傻眼了，下意识地看向常笙画，但常笙画只是拉着他往后退。

门外，再次有人走了进来。

莫爷微怔，“万木华……”

宁韶明已经完全搞不清状况了，只看到常笙画一脸镇定，便也就不说话了。

来者正是万家的幕后家主万木华，他的眉眼冷冽，像是挂着北国凌厉的风霜。

宁韶明见过万木华几次，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冷酷的模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可是在万木华的目光落在梁平宇身上时，那种怜悯的悲哀还是从他的眸底漏了出来。

莫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瞳孔紧缩，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你和梁平宇做了什么……”

万木华停在了她面前，示意保镖松开莫爷，扯开嘴角，冷冷一笑，“他让我带走他的尸体，烧成灰洒在海里，最好找一个有海上风暴的天气，让你捞光海水也捞不回他一点骨灰。”

莫爷目眦欲裂，“你以为我会让你带走他吗？！死了又怎么样，我终归不会放他走！”

“你不放又怎么样？”万木华从他背后的助理手里接过一份文件复印件，抛到莫爷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平宇留了遗嘱，他的后事由我全权负责，你可以跟我抢，但你抢不过我。”

莫爷僵住，低下头，死死盯着那份遗嘱，上面有梁平宇的签字，白纸黑字写上他的尸骨不能让她碰一分一毫这样可笑的条件，好像真的能约束她似的……

可笑。

真可笑。

可是莫爷笑不出来，她挣扎着想去把梁平宇的尸体抢回来，但她被万木华的保镖又一次用力摁在地上，重伤的身体让她无法进行有力的反抗，只能徒劳地挣扎着，怎么都起不来。

……哪怕她已经是呼风唤雨的莫爷，她仍然像是曾经孤儿院里无助无力的莫薇汶，奋力抓住梁家这根浮木，只是梁平宇高高在上看着她，从来不愿意伸手拉她一把。

几十年了，他为什么就不愿意拉她一把呢？

万木华再次抬手示意保镖松开对莫爷的禁锢。

刺啦——

莫爷扑到那份文件面前，将它撕了个粉碎，“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么做……”

“莫薇汶，你还是这么自负，”万木华冷眼看着她癫狂的姿态，“你以为平宇不拉着你一起死就不甘心，所以你只要拼命活着拼命折磨他，那他就会留在你身边？真不好意思，他没兴趣陪你纠缠下去了。”

莫爷双目赤红，嗓音沙哑地重复道：“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