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鼻骨被垫高了,牙齿矫正过,颧骨削平了,下巴也垫了东西……”常笙画慢慢在脑海里复原这个人原本的模样,然后顿默了片刻,才道:“是他。”
宁韶明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的男人,眼神复杂,“他现在……?”
袁函良看了看宁韶明,低声道:“我调过他的病历了,说是药源性木僵症,不过他的主治医师跟那个金先生好像有关系,刚被抓走了。”
常笙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一直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生死两茫茫,见面不相识,她想,这算是you-know-who里最残酷的童话之一了。
确认过蛮子的身份之后,常笙画将他单独安置在了第三区的病房里,安秋的身份不方便露面,常笙画就指使井孟可去安排后续的事情了,她在疗养院里只是个新人,很多事情插不上手。
万克泽很客气地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常笙画婉拒了,只是亲自给万木华打了个电话,表示一下感谢之情。
万木华不置可否,只是暗示金先生这边一出事,付家那边也乱了,莫爷的势力本来没有掺和到帝都的风云变迭里,这会儿突然又冒了出来痛打落水狗,那批势力被彻底肃清的时间恐怕比想象中更早。
常笙画不置可否,又跟刘方那边联系了一遍,刘方表示事已至此,先把人治好再说,其他事情就让他去安排吧。
常笙画还在想自己有什么没有安排好的,但是宁韶明问清了她的宿舍号,直接就把常笙画拖回了宿舍里,再囫囵吞塞进了被窝里。
“你困了?”常笙画不解。
宁韶明叹了一口气,“是你困了。”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似的,常笙画的眼皮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坠了。
麻醉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被新陈代谢,加上一番用心的布置和跌宕起伏的经历,常笙画的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十分疲惫的状态,只是之前一直提着这口气,被宁韶明一戳破,常笙画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变得倦怠起来。
“睡吧,”宁韶明说,“其他事情我能处理。”
常笙画笑了笑,“宁三岁同志也长大了啊……”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你才三岁呢。”
常笙画没有回嘴。
宁韶明低头一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宁韶明盯着她的睡容发了一会儿呆,确定常笙画睡得很沉之后,他这才巡视领地般把这间单人宿舍巡视了一遍。
得出女魔头并没有窝藏野花的结果,宁韶明就心满意足地哼着曲子出门,去听听这个烂摊子的后续了。
万克泽倒是任劳任怨,宁韶明找到他的时候,发现安秋居然也跟万克泽待在一起。
当然,宁韶明不认识安秋,只是认出了他是那天来接常笙画的司机。
安秋正在和万克泽说话,见宁韶明来了,便对他点了点头,道:“鸠头的骨灰在后头的山里,能麻烦宁少校帮忙找一下吗?”
接下来的扫尾行动不需要他们忙活,宁韶明就干脆亦步亦趋地跟着常笙画了。
不得不说刚才的反转让宁韶明一惊一乍,这会儿心脏还砰砰跳呢。
金先生敢拿枪指着他家女魔头,要不是已经中了那么多枪,宁韶明都想再给他补个窟窿了。
万克泽已经调了车子过来,常笙画上了其中一辆车,车门一关,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宁韶明是跟在她后头上来的,见状就有点懵逼,小心翼翼地侧头看她,“常小花?”
“嗯……”常笙画恹恹地应了一声。
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好像刚才那个开枪打断金先生四肢的人不是她似的。
宁韶明瞧着又是纳闷又是好笑的,可是心里又止不住发软,他伸手搂了搂常笙画,问道:“这是怎么了?”
常笙画不悦地道:“本来不至于闹这么大的。”
“啊?”宁韶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常笙画双手叠在胸前,沉着脸道:“蛮子现在过了明路,我原本的安排都作废了。”
现在闹成这般风雨满城的样子,鸠头死了,蛮子就能正大光明接出来了,可是这跟常笙画原先预计的结果差太远了。
原本常笙画之所以做那么多安排,引走了那么多人的注意力,静悄悄来到这边,一方面是怕惊动当时付家等势力安插在疗养院内部的人,他们会将鸠头和蛮子灭口;另一方面常笙画也希望能够安静地将他们带走,再安静地找个地方安置他们,避免其他势力再将当年的事情翻个底朝天出来。
you-know-who内部的事情,那就应该由you-know-who内部解决,外面的力量一插手,那么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控制。
最起码的,关于关韫庄和苗凤纤背后的真相,常笙画不希望被多方势力摊开来看的同时还大肆张扬,这种说不得的秘密,本应让它腐朽在错综复杂的时间洪流里。
只可惜金先生咄咄逼人,把这趟原本只是需要时间来解决的任务变成了暴力解决,那么多铺垫都成了空,常笙画不得不启动了备用方案,便有了如今世家和军方力量双双掺一脚的局面。
常笙画一向只喜欢将局势掌控在手里,被金先生逼到这种地步,也难怪她心情不爽了。
别说是她,刘方和安秋都对现在的局面始料未及。
宁韶明能理解常笙画的想法,但是只听到她提起蛮子,而没有提到另一个代号为鸠头的战友,宁韶明心里隐隐有所察觉,忽然就明白了常笙画将整盘棋豪砸下去的原因。
——她将用那批势力的全线溃败,祭奠死去的鸠头。
既然金先生当了出头鸟,那就别想着能全身而退。
“常小花……”宁韶明低低地喊了她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鸠头的死的确出乎宁韶明的意料,他对常笙画一直很有信心,从没想过她来救人会有失败这个选项。
常笙画沉默了一会儿,“我没事,之前也有过心理准备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过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