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你夸夸我呗

关一径定定地看着常笙画。

常笙画只好继续道:“你也别想太多,以你现在的能力,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我也不是故意限制你,但是你能好好过日子,才算是对得起老师,我……”

关一径轻声问道:“我爸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情?”

常笙画的话停了一下。

关一径执着地注视着她,眼神有点闪烁,但是没有太过失控的情绪。

常笙画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泄密罪不是真的,你爸不可能出卖他守着的国家。”

关一径也不傻,常笙画说得真切,但他也从言语的缝隙之中窥视到了几分真相,“对,他不可能……但是伯仁因我而死,对吗?”

常笙画一时之间没说话。

关一径抹了一把脸,指尖都微微颤了起来,他用力蜷住了指头,“是……谁?我认识吗?”

常笙画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出声。

她是知道关一径对当年的第七小队的感激之情的,当时他们去救关一径和他的母亲,但是他母亲已经被害死,关一径被人追杀,第七小队护着他一路逃亡,几经生死,最后将关一径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篡改档案,隐姓埋名……

当时为了关一径的安全,第七小队都没有用真脸来面对他,伪装过后的面孔不具有辨识性,才不至于让他和you-know-who再次扯上关系,惹来祸端。

饶是如此,多年之后的常笙画找到他,他仍然用一副看待恩人的眼神看着常笙画,哪怕她做出让他无法理解的决定,把他关在部队里不能掺和you-know-who的事情,关一径始终都没有对常笙画有过怨怼之情。

对待常笙画也好,第七小队的其他人也好,关一径真心地感激和想念着他们,当初知道第七小队几乎死绝、只剩下常笙画一个人的时候,关一径眼底的哀恸几乎撕破肺腑。

然而到了今天,关一径就要知道他感激并且怀念着的人,其实是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吗?

常笙画看着关一径,看到他的眼神渐渐从疑惑犹疑变成了难以置信。

关一径的嗓音有点抖,“我认识的人不多,你随便胡诌跟我说,我也不会知道那是假的……花姐,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让你都说不出口?”

常笙画低下头,“对不起,小关。”

关一径牢牢地盯着她,“花姐,是谁?”

常笙画仍然道:“对不起。”

即使有些谎言是善意的,但是常笙画依旧说不出口。

她大可以告诉关一径,关韫庄就是无辜的,公道自然就会回来的,可是被连累的其他人呢?

黑汤圆,海棠,神探,眼镜……那么多人因为那片花海而葬身,常笙画可以骗关一径一辈子,让他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个英雄,但是那些只能尘封在历史里甚至不能被铭记的人,该怎么办?

其实死亡并不能终止一切。

记忆也好,过错也罢,前因所造成的后果,是死亡都阻止不了的。

常笙画想护短,想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可是这件事里牵扯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曾经的软肋。

她……连谁都护不住。

关一径觉得常笙画胳膊往外拐也是有道理的。

毕竟关一径被常笙画变相关在部队里不问世事,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已经是一对儿的事情。

在关一径看来,他和常笙画的关系还是远胜于宁韶明那个花心小白脸的,就算常笙画现在带着歼龙大队,可是师装三连打输了,他家花姐不应该好心安慰他几句吗?!

关一径也不是吃醋,他就是困惑啊——常笙画提起宁韶明时的态度,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察觉到关一径一直盯着她,常笙画挑起眉头,“还不去收拾战场?”

关一径只好满怀疑问地暂时离开了。

关一径刚走没多久,宁韶明就兴冲冲地过来了。

“常小花!”宁韶明兴奋地道,“我们赢了!”

常笙画挑起眉头,“嗯,还会钻漏洞了,深得我的真传啊,宁小明同志。”

宁韶明哼笑一声,“我又不傻,演习的任务本来就对歼龙大队这边很不利,还傻乎乎地按着任务内容走,打个十天八天也打不破那道防御线。”

特种作战部队走的就是尖兵奇兵的路子,要真的是硬去抢大部队的进攻战略来干,那才叫做脑子进水了呢!

常笙画很欣慰地点了点头,“脑子还算转得过来,没有掉进坑里,这下就不用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宁韶明瘪了瘪嘴。

常笙画故作不解,“怎么了?不高兴我说你了?”

“没……”宁韶明别别扭扭地蹭过来,用胳膊肘戳了戳她。

常笙画道:“说话。”

宁韶明摸了摸鼻子,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做得……还行吧?”

常笙画侧过头,看着宁韶明一脸期待但是又佯装镇定的表情,满脸油彩都挡不住那股“你夸夸我呗”的意思,常笙画便沉默了一会儿。

宁韶明渐渐忐忑起来。

常笙画却是忽然就笑了,伸手抱了抱他,带着祝福的姿态,“宁中队,恭喜你,成功通过了我的精神状态评估。”

宁韶明微微怔住。

常笙画微微侧头,唇如点水一般擦过他的耳垂,她低声道:“你做得很好,宁小明。”

宁韶明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弯了嘴角,“谢谢你,常小花。”

谢谢你一路陪着我。

谢谢你一直愿意帮我。

谢谢你……不厌其烦在等我。

如果在来到这片丛林之前,宁韶明还在不安着常笙画迟早有一天会离开部队,长时间离开他的视线之内,但是到了如今,他忽然就意识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担心,可是离别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很幸运,因为常笙画不会轻易放弃他。

宁韶明缓缓回抱住常笙画,目光越过她,落在绿色的丛林里,再投向渐渐变亮的天空,火红的朝阳像是灿烂的烟火,在天边弥漫不散。

他仿佛看到了每年除夕在烟火下茕茕独立的母亲,看到了艳红的鲜血之中盛开的白色裙摆,可是那些景象都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他怀抱里的温暖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