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嘛……？”宁韶明谨慎地问道。

常笙画耸了耸肩，答非所问地道：“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宁韶明瞬间怀疑——这个女魔头是不是要干什么非法犯罪的事情了？！常笙画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就直接下车了，一副“你爱跟不跟”的样子。

宁韶明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跟上去比较好。

鉴于女魔头大人刚表达了对他的深切情感，虽然宁韶明有点别扭，不过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了点他们之间的确是好朋友的感觉了。

虽然他们这对朋友的相处情形很奇怪……

再美丽的城市也会有阴影的一面，常笙画和宁韶明来的这一片地区，就是帝都里最大那片的阴影。

而且据宁韶明了解，这片地区起码有四分之三的地盘是属于莫爷的，毕竟帝都是天子脚下，黑色势力很难发展，所以灰色势力几乎就占据了黑色势力的全部份额，顶多只有小猫两三只在蹦跶。

有了莫爷的镇场子，总体来说，这十几年里帝都的治安还是不错的。

当年的梁平宇地盘虽然大，但是地盘大就代表向心力没有那么强，所以莫爷在处决了那些背叛梁平宇的人之后，迅速收拢梁平宇的旧部，果断放弃守不住的地盘，退居到了帝都这一带严防死守。

那时候莫爷被人说是胆也小手段也不高，只能龟缩在了帝都这一亩三分地里，但是多年过去了，众人才看得出来莫爷的前瞻性。

到底是帝都，上层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势力滔天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发展扩大，当年梁平宇的落败，指不定还有政治那一圈子的人在推波助澜呢！！

常笙画甚至怀疑莫爷提起世家几个家主时的语气太熟稔，都是因为当年到现在，他们都一直有所合作。

只是这么一来，局面就有点微妙了。

金先生和梁平宇有关系，莫爷和帝都世家有关系，那么他们之间……和you-know-who是什么关系呢？

说实话，常笙画觉得甘老板千里迢迢把you-know-who的资料放在帝都，不一定是为了转移视线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在这边这么简单。

常笙画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些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当年you-know-who的审查，关韫庄的泄密，如今歼龙大队的牺牲，甘老板的被舍弃，郭里虎的逃亡挣扎，其实都不过是这个偌大棋盘上的一个小角，常笙画在其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棋子，渺小如同她现在站在这片土地上，那些刀光剑影的旋涡眼，她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就螳臂当车地想要掀翻整个棋局。

常笙画注视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人群摩肩接踵，忙忙碌碌。

——帝都，是一个权力和欲望共同在浮沉挣扎的地方，所有人都跻身在这里，所谓的梦想也好，野心也好，都被挤在了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里，所有的风云都经由这里而刮起，风刀剐走人皮，雨水腐蚀人心，冲刷得人们面目全非，再无原本的模样。

常笙画遥望帝都最中心的方向，嘴角挽起几分嘲讽的笑意。

见常笙画突然停住了脚步，宁韶明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她，“怎么不走了？”

常笙画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继续往前走，而是问道：“宁韶明，你想站到最高位吗？”

她的语气有点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仅有的那几分认真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宁韶明却是很不屑地道：“站上去干嘛？等着当靶子被人踹下来，摔个狗啃泥吗？”

常笙画摇了头，“宁家家主想要再进一步，那就只能是图谋那个位置，如果他失败了，就要退一步守住地盘，等到下一届，把你推到明面上就是必然的事情。”

等到宁韶明到了宁景侯那个年纪，那就会是某一个派系的第一人了。

无论宁景侯怎么不喜欢宁韶明，他仅有这么一个儿子，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宁韶明的年纪还不算大，而且还跨圈子进了军队，他在军中练出来的作风还是很受政治圈子里那群老狐狸的喜欢的，谁也不喜欢天天对着一群口蜜腹剑的人。

只要宁韶明愿意回去继承宁家，那么以他的天分，绝对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同龄人都要羡慕嫉妒恨的地步。

就连那天常笙画试探覃山祺的大哥——覃家大少覃山曜，他都暗示如果宁韶明回归政界，他作为世家第三代第一人，还是很欢迎他来把蛋糕做大的。

毕竟是世家出身，宁韶明还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但他还是摇了头，“没兴趣，我喜欢当兵。”

常笙画似笑非笑，“哪怕天天被人打压？”

宁韶明很认真地道：“我知道那是不适合我的东西，就算给了我，我也不会要的。”

常笙画微微一愣。

宁韶明耸了耸肩，“我有我的路要走，别的路再好走，那也不是我的。”

但是对世界上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总是眼馋着别人的路，而荒芜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前路。

好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

常笙画觉得宁韶明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像。

坏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

宁韶明觉得常笙画这样的人要是放在电影电视里，就是一个经典的反派大boss。

宁韶明是个不怎么循规蹈矩但是三观很正直的人，做很多事情都有一套他自己的底线和标准。

常笙画是个喜欢玩弄规则而且三观不正的人，只要没有触碰到下限，她什么都能做。

宁韶明和纯好人的区别就是，他的脾气不太好，该狠心的时候也狠得下心。

而常笙画和坏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违反乱纪的事情不太符合她的审美，所以她没有变成一个人见人杀的大恶棍。

那么一个坏人对别人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常笙画觉得自己没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宁韶明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其实常笙画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宁韶明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想法的，但是判断爱情的标准无非就是感情和欲望，她对宁韶明没有欲望，感情也不像是动了心还情根深种的样子。

那天晚上做测试的时候，常笙画其实是想直接亲下去试一试的，但是对上宁韶明的眼神，她就亲不下去了。

不是什么反感之类的情绪，她就是觉得这样的举动对本心纯粹的宁韶明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亵渎了。

她当时的脑子里是想了很多东西的，关于宁韶明整个人的评价，他们的相处，有可能出现的未来……

想得越多，她就越冷静，当时一瞬间升起来的冲动也尽数消失了。

常笙画觉得自己也不是说对宁韶明没有好感，但是相比起“喜欢”“爱”之类的感情来说，还差得有点远，通俗的说法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那句话也不是开玩笑的，常笙画不是不婚主义者，但是她的确想象不出自己结婚生子的场景，但如果把宁韶明加入那个框架里，倒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只不过常笙画不会这么做，无论是出自什么理由。

因为那样的婚姻和常宫锦、冯香贞的婚姻就没什么差别了，利益也好，名声也好，繁衍也好，常笙画都不觉得这些东西足以替代被她划进自己圈子里的人的重要性。

因为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太没必要，她重视的东西太少，那些玩意儿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宁韶明……

常笙画想，这个人对她来说真的很特别，不是说缺了他就会怎么样，但是没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狮子，常笙画就总觉得生活之中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大概就是……某种被称之为活力的无形的东西吧。

曾经常笙画很反感别人把她计划得好好的事情打乱，把她从来都稳定不变的心跳弄乱，但是这个人换成是宁韶明……就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常笙画甚至难得很感性地在想，如果哪一天她一定会喜欢上一个人，并且认为这份感情是需要珍惜的，那么那个对象估计就是宁韶明了。

不是斯文德或者是匡盛星的理由也很简单，常笙画很讲究第一眼的眼缘，而当时张扬又脆弱的宁韶明给了她太深的印象，那是匡氏兄弟都做不到的事情。

有了常笙画很罕见的剖白，宁韶明总算是对她看似暧昧的话语没那么反感了。

虽然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在怀疑——常笙画是不是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测试实验？

常笙画也随着宁韶明去胡思乱想，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宁韶明听不懂，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本质上常笙画还是不喜欢跟人解释什么，误会就误会吧，今天已经算是破例了。

宁韶明算着时间，他们的假期也差不多了，该办的事情也办完了，虽然牵扯出了更多的事情，但是他还是问起了什么时候返回歼龙驻地。

不在那群兔崽子身边盯着，宁中队长表示他老是觉得不放心。

而且在外面浪着，每天的经历实在是太惊涛骇浪了，他还是喜欢天天训练到趴倒就睡觉的日子……

常笙画想了一会儿，但还是没给宁韶明一个确定的答复，只说是明天一定会回去。

宁韶明只好表示随她去了。

不过吃了个饭又洗了个澡之后，宁韶明发现常笙画又打算出门了。

“大晚上的，”宁韶明纳闷地道：“你跑来跑去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