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笙画光是看宁韶明的表情,心里就已经能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了,沉思片刻后,郑重地道:“宁韶明。”
她的语气太认真,宁韶明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干嘛?”
常笙画坐直身子,在白炽灯的光线之下,她冷淡而秀丽的轮廓显得过分清晰,却也因为白色的光芒氤氲了那份冷意和阴郁,常笙画的语气都慢慢地缓和下来,“我必须得承认——不管是在这一次对付甘老板的计划之中,还是我平时的行事作风,都有点偏离正常人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宁韶明有点懵,不明白常笙画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不会拿什么童年阴影环境因素来解释我这么做的原因,我可以用一万种理由来让你觉得你指责我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我现在不打算用,以后也不会用,”常笙画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装着一个小小的宁韶明,“因为我想让你看清楚,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做事不讲究手段,作风永远不在正路上,对我来说,结果远远比过程更重要。”
宁韶明微微睁大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听明白了什么,但是又觉得有些云里雾里。
“但是……你今天提醒了我,也许我可以尝试一下你说的办法,”常笙画轻声说,“如果我不一个人孤军奋战,今天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呢?”
宁韶明眨了眨眼睛,没吭声。
常笙画依旧注视着他,“我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一个人能够做的自认最好的决定,但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呢,你有没有办法说服我改变我的决定呢?”
宁韶明动了一下嘴唇,但是没有成功出声,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但是一时半会儿头脑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常笙画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很飘忽,稍纵即逝,“宁韶明,你给了我一个建议,你自己打算实践这个建议吗?”
宁韶明看着她。
常笙画坦然地和他对视。
宁韶明绷紧了唇,好半晌才道:“你……”
常笙画静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宁韶明的手指缓缓收紧,“这是——你的新陷阱吗?”
夕阳下沉,月牙初升,几点星光疏疏朗朗地挂在天边。
歼龙大队的队员们吃饱了,三三两两散着步回来,计芎和辰津两个人各自拎着一盒饭,一边聊天一边走到宁韶明门前。
然后他们就捡到了教官一只。
计芎不解地问道:“教官你为什么站在老大的门口?”
常笙画幽幽地看他们一眼,“因为我被你们老大赶出门了。”
计芎和辰津:“……”
{}无弹窗宁韶明说:“杀人就是不对的!”
一般人说这种正气凛然的话时,总会给人一种不能说是虚假但也不怎么真实的感觉,甚至就是空喊口号,没什么实质性的意思。
但是宁韶明这么说的时候,眉目之间的漫不经心再也不见踪影,语气甚至都是笃定而自然的。
明明他自己就是个不爱守着各种规矩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宁韶明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他的肺腑,像是榔头一样往别人的心里砸。
常笙画看着他,良久没有吭声。
宁韶明和她对视着,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我承认事急从权,当时你也不一定是故意杀他的,我也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从你一开始动了念头想灭口的时候,就已经预示着会有这样的结局了。”
常笙画神情微妙地道:“所以,我连想都不能想?”
宁韶明说:“别人想就是想想而已,你想就是有可能这么做了,那你最好想都别想。”
常笙画似笑非笑,“宁中队这是强权主义吗?”
宁韶明毫不相让,“对你就是不能有半点心软,不然你就给我搞出这么大的事,甘老板死了,你说我该怎么给上头交代?!”
常笙画有意无意地道:“直接说是我干的不就行了吗?”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有区别吗?我的兵做错事是算我的,你做错事也是算我的!”
“当然有区别,”常笙画逗他,“我被罚最多就让你吃个检讨,你背锅……别人就会怀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宁韶明瞬间炸毛,“常!小!花!”
一言不合就逗他玩,有意思么!
常笙画见宁韶明炸毛了,只能意犹未尽地收手,“好吧,其实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太多。”
宁韶明冷笑,“我当然知道你留着有后手,很多事情奈何不了你,但是你的态度本身就是不对的!”
常笙画一副虚心听讲的表情,“哪里不对呢?”
宁韶明斜眼睨着她,“前面骗我去参加你的计划,中途暗搓搓修改新的计划,最后还来一招釜底抽薪杀人灭口,没有团队合作意识,没有大局观,甚至三观都有点歪,你还问我哪里不对?!”
话到最后,宁韶明还是气不过地提高了声调,险些儿想要掀桌子走人了。
常笙画做小伏低,“好吧,我错了,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宁韶明信她才怪,每次都觉得这个女魔头在做好事的时候,她就直接来个急转直下,糊了旁人一脸,宁韶明除却一脸懵逼之外,几乎束手无策。
这样的感觉实在很难堪,宁韶明时常都觉得自己会掐死她,但是女魔头仍然活蹦乱跳活到现在,便能充分证明宁韶明的涵养已经被刷新多少上限了。
“我不管你有没有下次,反正你在这里说得再好听都没有用,将来的事情将来验证,”宁韶明的语气变得冷淡下来,“我玩不过你,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你觉得你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可是没人知道你下一次会不会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