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以前,还是后来跟了萧世子,都从未受过如此对待,可如今……
“怎么?不想要?”见他迟迟没有捡起的意思,老板讥笑:“劝你还是别假装清高,这二十个铜板拿回去,怎么着也够你婆娘两顿药钱,若是不拿,怕你的婆娘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就会一命呜呼了吧?”
铁伯呼吸一滞,仿佛被人生生扼住咽喉般。
几个呼吸后,缓慢垂下眼睑,望着散落于脚边的铜板,蹲下身子,一个一个的捡起。
“这才对嘛,做人就该有自知之明!”瞧着他那卑微如尘的模样,老板总算是气顺了不少,冷哼一声:“拿了钱就赶紧滚,别耽误老子开门做生意!”
话音落,懒得与他继续浪费口舌,转身,折回客栈内。
铁伯捡了好一会,才将整整二十个铜板,全部捡入掌心。
握着这有些烫手的铜板,眼底浮现出一层薄雾。
良久……
才颤颤巍巍起身,垂首,伛偻着身子,缓慢顺着街道前行。
直至前方的路被堵,铁伯才慢三拍抬起眼睑,待瞧清面前之人,神色有些忪怔。
尉迟萧居高临下注视着,神色恍惚之人,默不作声自腰间取下腰带,塞入他的怀中。
“不要!草民不要……”铁伯回过神来,下意识推拒。
尉迟萧未接:“这银两不是给你,是给孙大娘看病!”
“她若是知道银两是你给的,她宁死也不会用!”嘴上说着,铁伯再次伸手,欲将银两还给他。
“那就不让她知道!”尉迟萧:“除非,你想看着她死?”
铁伯推拒的动作,蓦然一顿。他唯一的女儿已经不在了,若是连婆娘也去了,那么,他就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
其中一道熟悉的嗓音,使尉迟萧眼睑微微眯起,起身,向着楼梯口行去。
陆子遥微微一怔,忙起身,小跑跟了上去:“怎么了?”
“铁伯!”尉迟萧矜贵吐出这两个字眼。
陆子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至行至楼下,触及那抹略微熟悉的身影,才蓦然反应过来。
铁伯——小兰的亲生父亲!
那个因为女儿死亡,而离开宅院的男人。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更没有想到,短短数月不见,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般。
“……当初老子真是瞎了眼,才会招募你这么个不中用的老东西进来,若不是老子可怜你无家可归,早赶你走了……”老板模样的男子,仍在一脸嫌弃的叫骂着。
铁伯神色卑微的赔礼道歉,不断哀求老板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样的他,哪还有半分,数月前的神清气爽与温和。
陆子遥侧目,小心翼翼的观察尉迟萧的神色,果见他的面色不是很好。“别光嘴上说的好听,看你日后表现,若是再毛手毛脚,纵使你说破了天,老子也不会再留你……”老板骂骂咧咧,扫视一眼地面上洒落的菜汁,没好气的催促道:“……还不赶紧去拿一块抹布,把地面上的
菜汁擦拭干净,等着老子亲自擦吗?”
“是!是……”铁伯忙不颠点头,放下手中菜肴,转身,便欲寻找抹布。
然而……
待眸光无意间扫到,立于楼梯口的尉迟萧时,整个人蓦然一僵。
愕然,思念,愤怒,痛心……
种种复杂情绪,充斥着他的心田。
“当老子的话是耳边风吗?伫在这儿,真想等老子自己动手?”见他突然没了动静,老板顿时火气乱窜,抬腿,对着他就是狠狠一脚。
僵硬中的铁伯一时不查,身子猛然向前扑去,眼看着就要重重摔倒与地面之上,千钧一发间,尉迟萧迅速伸手,将他扶住。
铁伯下意识张了张嘴,然而,到了嘴边的话语,又硬生生的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