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意味着,大道之果的生长,被生生提速百倍……只需三年!
这般速度,已足够惊人,秦宇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意,以神元音现今的状态,如何能够撑得过三年。
似知晓他心头所想,小蓝灯意念波动传来,“这是如今,我所能做到的极限。”
秦宇沉声道:“还有没有办法?”
沉默几息,“有。可你要清楚,做非常之事,需行非常之法,你若要救人,自己便有危险。”
“即便你所在屏障破碎,我也有办法,可保你三年安然无恙……秦宇,你要考虑清楚。”
舍弃神元音,三年之后得大道之果,立地可成劫仙境,甚至有机会,自炼狱海脱身。
一方是闪耀未来无限生机,一方是生死不知凶险万分。
秦宇斩钉截铁,“我要救她!”
这女人,给他的感觉,越来越不一样。
他不知为什么,可直觉告诉秦宇,若放任神元音死去,他将悔恨一生。
小蓝灯没有再劝阻,直接给出办法,“我如今力量有限,须借助外力,使得力量提升,这需献祭你的寿元。另外,道灵虽坚固,可吸收力量超出极限,仍旧会导致崩溃,这需抽你你的精血,强化它的承受能力。”
秦宇点头,“我能承受!”
嗡——
大日虚影震颤,它释放出耀眼光芒,其中一部分脱离出来,凝聚成一方祭坛虚影。
两条光线,自祭坛虚影中探出,一头连接大日虚影上,一头照在秦宇身上。
他身体蓦地僵直,闷哼一声,额头瞬间遍布细密汗珠,尽管已有准备,可献祭寿元的痛苦,便似抽取周身骨髓。
世间一切生灵,皆有生命极限,所谓寿元确切而言,应当称为生命力。这种力量无形无质,与生灵浑然一体,支撑生灵损耗,行走天地之间。
当生命力耗尽,生灵即死去。
此刻秦宇便能,清楚的感受到,自身生命的流逝,丝丝阴寒气息,自心底深处升起。
轰——
膨胀百倍的漩涡,此刻再度暴涨,“轰隆隆”席卷赤红、墨色,化为惊天动地大潮。
转眼,达到惊人千倍大小!
漩涡中央,道灵吸收极阴、极阳力量的速度,同样再度提升十倍。它表面纹理,亮度疯狂暴涨,几乎超过了大日虚影,让人无法直视。
咔嚓——
咔嚓——
细小声音,自道灵内部传出,像是齿轮摩擦、碰撞。
小蓝灯轻叹,“道灵承受不住千倍加速。”
秦宇咬牙低吼,“取我精血!”
又一道光线落下,秦宇下意识仰头,脖颈处青筋暴起。那纯白的光线,触及他身体之后,转眼变成猩红。
就像是一条,光线凝聚的血管,将秦宇体内蕴含磅礴气血的精血,引流到漩涡之中。
嘀嗒——
嘀嗒——
像是落雨之后,房檐上滴落的水珠,一颗颗殷红血珠,在光线另一头凝聚,落在道灵之上。
温度惊人的炼炉,需要进释放温度,不然就会爆炸,这些滴落的血珠,对道灵而言,便是冷却的水流。
它吸收极阴、极阳之力的速度并未放缓,纹理释放的亮度,却缓和了许多,内部细碎的碰撞声,也逐渐平息。
但这是秦宇,赌上性命才换回的结果,献祭寿元抽取精血……任何一个,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如今他正在同时承受。
且不说,能不能够支撑,单是如此恐怖的痛苦,若心神不坚定,便可能意志崩溃。
到时,魂魄随之枯萎,即便肉身不死,事实上也已死去。
“百日后,道果可成。”
小蓝灯传出这意念波动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秦宇很清楚,它已经生出极大不满。心底有些愧疚,可此事,他没得选择。
秦宇低头看了一眼,被冰雪覆盖的宁凌,她嘴角淡淡的微笑,如今越发动人心魄。
“不要死……我们都不要死……”
喃喃低语,因痛苦而模糊,变成一些零碎不清的音节。
一百日……秦宇不知道,自己是否撑得住,察觉到意识因痛苦逐渐模糊,他心中道:“不灭,若你已醒来,请务必帮我,让她继续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宇眼前陷入黑暗,可即便如此,他身体依旧在本能的抽搐。
汤池极深处,赤红、墨色间,巨大漩涡旋转咆哮,“轰隆隆”惊天动地。
时间在流逝。
一日。
两日。
三日。
……
第四日。
汤池中的百丈冰与火山影,如今只余不足十丈,就像是蛋壳内部,那一层半透明的薄膜,随时都有可能破碎。而且惊人的是,山影仍在下沉,便似这汤池,真是无底深渊。
秦宇盘膝而坐,眼神透过稀薄屏障,能够清楚的看到,外界的情形。越往深处,汤池颜色越浓,像是无数鲜血熬制而成,浓烈的猩红,竟是形成某种,格外惊心动魄的美丽。
便似一望无际的彼岸花,在风中翻滚着,绵延直至天际……可如今,秦宇实在没心情,欣赏这深藏地底的美景。更别说,他心头很清楚,当最后的屏障被腐蚀破碎,眼前“美景”眨眼功夫,就能将他“吃”的干干净净,不留丁点痕迹。
虽说这一生,已远比早年想象中,活的更加悠久且精彩,可秦宇仍未接受,即将死去的现实。
他要死了……真的要死了……还有许多事没有做……还有很多心愿未了……可再去想这些,似乎已毫无意义……只是不知,若他葬身在这里,这世间可会有人,为他流几滴眼泪吗?
嘴角抽动几下,最终变成苦涩,原来自己骨子里,也是一个非常矫情的人啊,居然会想到这些事情。
果然死亡之下,方现众生相,秦宇倒是有些,佩服神元音了,她的平静绝非伪装出来,实不知她经历了些什么,竟能如此坦然面对生死。
腰背一松,仰面倒在地上,秦宇睁着眼,大口大口喘息着,似要宣泄掉,积压在心头的沉郁。
神元音睁开眼,沉默了几息,道:“我们之前是否见过?”死亡将至,她不愿带着疑惑离世,若非如此绝不会多问。
秦宇没起身,也没有抬头,“姚某与宫主,在炼狱海初识……”突然顿了顿,他摇头一笑,“到了如此地步,倒也不必再做隐瞒,其实姚斌只是化名,我真名为秦宇。”
心底突然一阵畅快,能够光明正大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当着神元音,这位仙宗三巨头之一的面,感觉非常不错。
“秦宇?”神元音默念,眼神露出一丝迷离,魂魄极深处,传出一丝悸动。
她脸上,浮现一丝苍白,眉头皱了好一会,才缓缓舒展,“我总觉得,像是认得你。”
秦宇微微挑眉,“宫主在仙宗中,没听过我的名字?”当初四季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可谓天下皆知。
神元音摇头,“我素来不理宗内事务。”以她可以冷死人的性格,这点倒也很正常。
秦宇心头苦笑,刚才生出的一些畅快,顿时消散了大半,原来人家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角色。
翻身起来,看着神元音平淡的模样,他心底生出不忿,“宫主不知道,我便讲给你听听。”
不管她愿不愿意,秦宇自顾说了起来,放逐之地的卑微小子,与天之骄女师姐的故事。
洋洋洒洒,相识相知相许,诸多分离聚少离多,到进入神魔之地,在无量界重逢。
“我本以为,苦难终将过去,谁知紫月大长老,为我备下一份大礼,阴阳二气自爆没能杀死我,想来她也很惊讶吧。”
说了这么多,真的只是因为,被神元音无视了?恐怕更多的,是因心底一份不舍、不甘。
不舍话中人,不甘就此永诀!
神元音一直沉默,听到这里摇头,“师尊并非心狠之人,所为必有苦衷。”
秦宇挑眉,“宫主不怀疑,我是在污蔑。”
“你不会。”
简单三个字,让秦宇顿了几息,才吐出口气,“以宫主的身份,竟能如此信任秦某,实在出乎意料。”
“不瞒宫主,我原本是想好的,等到继任圣君大位,执掌魔道权柄之后,便不惜代价,向仙宗发起报复。不论紫月大长老,所作所为是否另有苦衷,但站在我的立场,她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当然,现在秦某已没了机会,再向她复仇。”
轻轻一叹多有失望之意。
神元音皱眉,“如你所言,宁凌是师尊看重弟子,甚至有将她培育为接任宗主的念头,但我记忆里,却没她半点痕迹。”
“宫主早年在做什么?”
神元音略微沉默,“闭关。”
没错,她似乎一直,都在闭关潜修,参悟太上忘情决,直至突破方破关而出,然后继任宫主大位。
秦宇点头,“宫主多年闭关不出,不知外界之事很正常,宁凌自进入仙宗到消失,并没有多少年。”
他苦笑几声,“我如今没法报复,只能希望紫月大长老,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能给宁凌一条活路。”
即便将死,他依旧希望,宁凌能好好的,生活在世间某处,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他已经死了。
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一切,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恋吧。
可惜他福薄,终究没有机会,与宁凌携手一生,纵使挣扎、努力了这些年,仍旧以悲剧落幕。
秦宇不禁想到,若是他没有这样努力,不来这片天地间,就留在荒芜的放逐之地,是否宁凌就不会,遭遇这一番变故?甚至于,他自己也不会,早早的丢掉性命?
当然,这只是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秦宇却没有,收拢念头的意思。他这些年,过的足够冷静、谨慎,临了到了要死的时候,稍稍放纵下自己又如何?
恍恍惚惚,念头悠悠飘远,对面神元音微微低头,似乎也在想着心事,只是她的脸色,比刚才似乎更添了几分苍白。
虽未明言,可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本是两个陌生人,尽管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可实在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况且死亡边缘,谁有心情多浪费口水,不如省点力气。
没意外的话,两人将会一直这样沉默着,直至最终时刻到来。
可世间事啊,总是让人无法捉摸,当秦宇已认命等死,那意外便突如其来的,扑入眼帘之中。
眼前一片赤红之色,不知何时突然被从中分开,多了一份纯粹的墨色,它像是一方深海,冰冷而沉默。
秦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确定自己,并非出现了幻觉。一丝喜意自心底钻出,不怕出现改变,就怕一成不变,局势已到了这一步,还能再如何败坏?
豁然起身,他急行几步,贴到屏障内壁一侧,紧紧看着外面,那出现的墨色之色。
紧接着,足下一阵摇晃,冰与火交融成的屏障,竟缓缓停止下沉,落在了赤红与墨色交界所在。
闭上眼,秦宇神念探出,几息后睁开,满脸狂喜。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
出现在汤池极深处的墨色,是一种未知的极寒能量,与赤红截然相反,属阴、阳两极。
虽不知为何,会出现眼下情形,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阴、阳交融,反而抵消了彼此毁灭属性,屏障遭受的恐怖腐蚀,已消失不见。
换言之,只要停留在墨色、赤红两色之间,他们一时间不会再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