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大都督不介怀便好,咱们边吃边谈,大都督,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
四人入席,早有奴仆端上各式菜肴,将方桌摆满之后,又叠加了半层,丫髻给四人满上酒盏,韩山博方道:“大都督一向公务繁忙,虽然常常路过清水县,属下等却是难得见上一面,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我等先敬大都督一杯!”不由分说,已经举起酒盏,向李自成示意。
古克地、鲍朝开随着举起酒盏,“大都督,请!”
“请!”李自成也是端起酒盏,向三人依次示意,随即一口干了,亮出杯底。
三人也是干了,亮了杯底,韩山博道:“大都督真乃豪爽之人,属下等佩服不已!”
丫髻从李自成开始,给四人重新满上。
韩山博又举起酒盏,道:“这第二杯,属下等感谢大都督东出陇右,有大都督压阵,清水县总算过上了太平的日子,属下等感恩不尽!”
李自成自度,韩山博欢迎自己,未必出于真心,但清水县,乃至整个陇右,从此过上太平日子,倒是不争的事实,与陕西其余府县相比,至少百姓不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遂又举杯干了。
酒过三巡,韩山博又是殷勤邀请吃菜,喝酒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大家可以尽情交流,说对了那是皆大欢喜,如果谁说出不应景的话语,那便是酒后失言,做不得数。
李自成胡乱吃了几口菜肴,便道:“韩知县,清水县的土地,可曾分配完毕?中间可有人提出异议?”
“回大都督,土地早已分发完毕,其间并无异议,实际上,清水县的土地,按照‘每丁三十亩’的计划,再补给原先土地富余的大户,现在尚余数千亩土地……”
“奥?”李自成不解,凝眉道:“为何会多出这些土地?”
“大都督……”韩山博迟疑了一会,终是道:“不瞒大都督,清水县这些年,原先的大户几乎被屠尽,他们拥有的大量土地,都是收归县衙,此次一并分发下去;此外,本次登记人口、分发土地的时候,有些异族不肯‘入汉籍、奉天主’,被天命军……所以土地得以剩余……”
李自成点点头,清水县的血腥,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当时恨不得将拒绝“入汉籍”的异族百姓,全部戮了,索性一了百了,现在方才知晓,若是没有人口,光有土地,也是生不出粮食,“韩知县能否确认,所有的百姓,都分得了足够的土地?我的亲兵们便在沿途巡视,若是……”
“大都督尽管着人去查,属下向大都督保证,清水县境内,所有的百姓都登记为汉籍,都分得足够的土地,若是大都督发现属下的遗漏,属下自觉对不住百姓,甘愿受罚,从此辞了这知县一职……”
“韩知县不必介怀,”李自成的脸上漾了笑意,“只是天命军在清水县制造了这么多的杀戮,若是不能让归顺的百姓丰衣足食,便对不住跟随天命军的百姓了,不仅清水县,其余的府县,我也会一一查实,免得误了百姓——对县衙来说,如果误了一两户百姓,只是稍稍减少一些赋税而已,但于那户百姓,却是……”
{}无弹窗女子见李自成斜眼睨视,顿时大怒,她妙目圆睁,一手掐腰,用另一手向前一指,娇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大都督的眷属,你竟敢在此窥视!”
“大都督的眷属,我自然知道,可是,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大都督的眷属,因何居住在此?”李自成知道没有走错房子,胆子便装壮了些,“说吧,你是谁,因何冒称大都督的眷属?”
“谁说我不是大都督的眷属?”女子脸上一红,气焰熄了不少,却还强撑着,道:“明知这是大都督的眷属所在,却要来此图谋不轨,当心我告诉大都督,扒了你的皮,还不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
李自成跑了整整一日,出了一身臭汗,本想洗个热水澡清爽清爽,再和田芬交流交流,却不想在此遇上一个蛮不讲理的丫头,他有心亮明身份,却又有些不甘,有心调笑几句,遂道:“你这冒充大都督眷属的丫头,因何知道我来此图谋不轨?”
“你当真不听劝告?”女子换成双手叉腰,一副护着小鸡的鸡婆模样,“看你也是一当兵的,难道不知道大都督本性?”
这是听得里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向门口走来,随即便有了声音:“鸢儿,发生了什么事?”
“回夫人,有人在此胡混!”那女子忙离了门口,回去馋了夫人,一同出来,再看李自成时,依旧是一脸愠怒。
“大都督?”田芬却是推开那个叫鸢儿的女子,飞身一纵,已是投入李自成的怀中,直把鸢儿惊得目瞪口呆,站立一旁,半日不知动弹。
李自成将田芬搂在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小心的安抚着,“芬儿,这一段时间,我忙于公务,让你一个人在此受苦了!”
“没有没有,大都督是贵人嘛,身边的事件自然很多,”田芬抬起头,向着鸢儿一指,“幸好有鸢儿相伴,也不算太孤单!”
李自成从田芬扑进怀中的份量中,已经感受到她的孤单程度,此时只有紧紧搂住以示补偿了,便随口问道:“这个鸢儿,究竟什么来路?”
“她呀,”田芬歪着脑袋笑道:“是韩知县家的人!”
原来田芬来到清水县的时候,并没有随身携带侍女,知县韩山博见她孤单,又缺乏照料,便将自家夫人新买的贴身侍女鸢儿拨过来,服侍她的起居,也好有个说说话的人儿。
鸢儿此时方才清醒过来,忙跪拜在地,“奴婢不知道是大都督……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却是偷偷把目光瞄向田芬。
田芬忙吹起怀里风,“大都督,鸢儿实在是无心之过……”
“不知者不罪,我岂会和小丫头一般见识?”李自成伸手一招,让鸢儿起身,看着她淡淡笑道:“再说,你忠心护主,又何罪之有?”
他现在方才明白,原来鸢儿所说的眷属,也包括家中的丫头,这个时代,奴仆都是算做家人的,他们与主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自然是眷属。
田芬虽是熟悉汉话,又与汉人常有接触,但毕竟身上流淌着回人的血脉,自然不似江南的女子那般婉约,她倚在李自成怀中,久久不肯起身,惹得鸢儿在一旁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在女人,在身上撒个娇,李自成自然不会将田芬赶去,他向鸢儿示意,鸢儿倒是很聪明,向李自成点头示意,忙轻手轻脚去了内室,“奴婢去给大都督泡壶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