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这个条件简直太优厚了,洪涛简直就是大善人,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恶毒的釜底抽薪之计。
文明相对野蛮、先进相对落后,前者的吸引力永远比后者大。后者一旦尝到了前者的滋味,打死也不愿意再退回去。古人用了一句话就把这个道理阐述清楚了,他们是这么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历史上也有很多这种事例,比如蒙古人占据了中原,不到百年就完全被享乐磨光了锐气,曾经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最终连一群举着锄头木棍的农民都打不过。满人也一样,他们入关之前骁勇善战,入关之后倒是比蒙古人坚持的时间长点,但也长不到哪儿去。
还有后世美国人玩的那套文化入侵,不知不觉间就会把一个民族的文化冲淡。这就是洪涛想达到的目的。
他要用更富裕的生活条件、更丰富的文化知识、更新颖工业化生产方式,把溪罗撒的族人全部同化过来,倒时候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想走。
即便还有一些人顽冥不化,但大多数人并没有这么强的自制力和分析能力,他们看不到那么远的事儿,只关注眼前。
最狠的并不是同化溪罗撒的族人,而是教授他族人的孩子上学识字。假如唃廝罗的孩子从小都学汉字、说汉话、讲汉人的礼仪、再吟诵几句唐诗宋词啥的。不用好几代,一代人之后唃廝罗族群就分化了,再来一两代人,这个族群也就只剩下名字了。
甚至很多族人会以这个名字为耻,不愿意再主动提起。因为这个名字代表落后,会让他们在宋人为主的社会中受到歧视,影响他们奔向美好的前程。
这是从根本上抹杀掉一个族群的最快办法,钢刀在这时候远远没有书本效率高且副作用大。这个理论不用再次去证明了,历史上有无数先例,他自己在金河帝国时对东南亚各族也是这么做的,效果大大滴好。
直到第二天中午拔营启程时,洪涛才见到了溪罗撒本人。他和五十多名族人全都清洗完毕,并在通川堡内找了些厢役的装束穿好,暂时成了这支队伍的民夫和向导。
从表面上看,这些刚刚归顺的蕃人干活很是卖力、态度也非常虔诚,只要见到穿着板甲的人就马上低头抚胸行礼。
“你既然能听懂汉话,那就亲口回答我一个问题,想不想跟着我为你的族人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草场?到时候我会和可以放出流星的神与你求情,把那片土地赐予你管理,让你像祖先一样成为一位有做为的王。”
从溪罗撒的眼神中洪涛看到的不仅仅是崇仰,还有浓浓的好奇和孜孜不倦的探索。这是一位很有脑子的首领,他正在学习营地内的每一样东西,就像他汉话说的很好一样。
这种人光用信仰恐怕控制不了多久,况且自己也给不了他成系统的信仰。是到了湟州之后直接除掉还是继续留用,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除掉他,那剩下的近万唃廝罗族人就都成了自己的敌人,虽然短期内不用怕那些还过着原始生活的山民,可毕竟是个麻烦。
想继续留用,就得有可以相对控制的把握。财富、武力也算一种控制方式,但都不太靠谱,这些东西夏人同样可以给他。
事实上边境地区有一部分蕃人部落就是这么干的,哪边给的好处多就拥护哪边,苗魁的担心并不是完全没道理,有很多前车之鉴。
当车队启程之后,洪涛终于想到了一个对溪罗撒比较有吸引力的提议。这位首领之所以要费大力气西迁,究其原因还是想建立他们自己的国度。
可能国家这个词对他们而言很迷惑,但意思差不多。自己不给他财富、武力和权利,自己给他一个实现理想的机会,这玩意别人好像给起来都挺费劲的。
“我和我的族人愿意永远侍奉神使,只求神使不要抛弃神的子民。”溪罗撒并不太好忽悠,他对这一切的渴望只在眼眸中闪了一下,就被生生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