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簿有点傻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禁军,仔细一看吧,好像是和平日在城里闲逛禁军不太一样。
可现在真没功夫仔细琢磨了,他们居然要在转运司衙门口抓自己这个转运司的主簿。能不反抗就被抓走吗?必然不能啊,不管对方是谁,都要拖到转运司大人出面才好。
再大的麻烦到时候也会化为乌有,不光孙主簿这样想,这种思维模式在一大批地方官吏脑子中都已经成为定式了,从来没想过会出意外。
“嚓……呃……呵呵呵……噗通……”还没等孙主簿喊完最后一个字,他眼前就晃过了一道亮光,然后呼吸就不那么顺畅了,身体就像是漏气一般从脖颈处喷发着什么。伸手一摸,居然全是红红的液体,然后就两眼一翻栽倒在地,扭动了几下之后再没了动静。
“攻击天子亲军等同谋逆,杀、全族连坐!辱天子亲军如辱天子,大不敬,杀、暴尸三日、革除宗族、不入祖坟!胁从者,杀无赦,株全族!十将,速去调兵围城,此等无君无父叛逆之辈,一个都不能放过,杀无赦!”
苗魁仅仅把直刀从刀鞘中抽出来,就顺势割开了孙主簿的脖子。他就等着这位不学无术的主簿发出攻击命令呢,只要有了这声喊,谋逆之罪就算坐实了,就算大理寺卿来也得是这番决断。
没有任何情有可原、误会之类的可能,因为这套东西是侍卫司、诸班直、皇城司亲军整天的功课,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做到哪一步都是本质工作,真忘不了。
而且苗魁还不打算见好就收,在皇城司亲从官脑子里没这个词儿,但凡是需要亲军出刀的情况,那就说明皇权已经被严重侵犯,不光要杀了首恶,胁从,族人也得统统抓捕归案。
谁反抗谁就是反贼,杀无赦。要是不这么干反倒有罪了,这一点苗魁非常清楚。
那十二名禁军,不对,只剩下十个了,一名十将带着一名军卒已经骑马回军营搬兵去了。
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上就能看出禁军精锐的训练还是很有素的,遇大事传送消息必是两人以上,以防止一人出现意外误事。
十名禁军就把转运司给封了,任何人不准进出,也不准探头探脑张望。而且不给任何解释,稍有不从劈头就是一刀,死伤无论。
现在禁军们已经把兜鍪上的金色面具统统拉了下来,只露出双眼,看上去更加冷酷无情。
其实兜鍪和面具就是皇城司亲从官禁军与普通禁军的重要区别,虽然上四军也有戴面具的,但狻猊兜鍪和金色面具却是亲从官的标配。
怪就怪孙主簿知道的太少,还太好面子,这都是平时没见过横人给惯的。同时也说明读书看报学习不辍是多么重要,能救命啊。
五年前朝廷试行铁榷,但明言有主之矿暂不更改。自古以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种凯干脆借着这股风,强行把周家三处最大的矿洞给赎买了。
价格嘛,说是市场价,但都是种氏矿主算出来的市场价。为此周家元气大伤,家住周老爷子还被气病,没半年就一命呜呼了。
但这是朝廷指令,百姓怎敢不守,周家四处告诉也没什么结果,只能守着剩余的几座小矿洞勉强度日。
可周家并不服气,这几年一直在多方打听铁榷之事,总想把祖传的矿洞拿回来。这让种凯很不高兴,不过他还算人品没次到家,心知肚明周家是受害者,只要他们没有实质性的行动就不打算再追究。
没想到周家人太不长眼了,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找谁不好,非要去找新来的提点监司,这让种凯恶向胆边生,再也不顾上仅存的那点良心了和良知了,直接下了狠手。
其实周家剩余的那几座矿也一直都是让种氏亲友眼热的好矿,不得不说种家在探寻矿脉上确实有几把刷子,凡是他家看中的地方大多都是富矿,开采容易且品质高。
“下官明白,告退……”孙主簿说起来也是长安种氏的亲戚,他的女儿就嫁给了种凯堂兄的儿子,还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乃是号称三种,种古的儿子。两外两种之一估计洪涛听了也会微微一愣,他叫种鄂!
但事情就这么凑巧,洪涛因为工地比较忙,怀里还揣着中旨就不想浪费时间见那些所谓的同僚磨嘴皮子玩,而是把苗魁派了出来。
再加上高翠峰有点水土不服,这几日一直在卧床养病,还没来得急探听长安这边的人情脉络,更没想到驸马会这么急,几日不见效果就打算玩狠的了。
假如洪涛能亲自进城听到种鄂的名号,或者高翠峰没病,把当地的政局都打听清楚,之后的事情说不定就都不会发生了。
孙主簿带着矿丁浩浩荡荡的去周家一顿忙活,把周家儿子锁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堆女人孩子,哭哭闹闹的来到了转运司衙门。
也怪孙主簿出门没看黄历,正好碰上苗魁也来到了衙门口,把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苗魁正恼火呢,通秉之人已经进去快两刻钟了,可大门里依旧不见人影,就让自己在门口站着晒太阳。
天子亲军啊,除了给皇帝站岗之外可曾受过这等待遇?再看见这么一堆兵不兵吏不吏的玩意锁拿人犯,后面还哭天喊地叫冤,心里的怒气就更盛了。
历朝历代京官都免不了贪腐、徇私枉法,但京官玩的都比较隐晦、比较低调,不会像地方官一般明目张胆。所以很多从京城出来的官吏心中还有点正义感,比如苗魁这样的。
他确实身处权力中心,但真见不到什么龌龊勾当。能让他看见的通常都已经洗白好几遍了。他也最看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的玩意,因为宰相大臣天天见面,人家都没这么大官威,你个区区的小州官就敢祸国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