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虽然有局限的一面,他们抵制所有的发展,让任何人只能在既定范围内折腾,但是他们带给这个民族超强的凝固力。
历朝历代以来,儒家文臣向来不缺少“忠君之臣”,他们为了理想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朱元璋赶走了蒙元人之后,一大批怕死鬼立即就翻身做了主人,变的不怕死了。
朱元璋利用文臣治国,利用武将压制文臣,然后再利用与皇室永远一条心的宦官来限制武将。
这样一个循环的权力环节构建完成以后,皇权掌握了平衡和仲裁,让每一方都不能占据绝对优势。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人才断代!
武将不像文臣,他们需要在战场上拼杀,需要面对各种艰难的局面才能成熟起来。
在朱元璋时代,几十年的拼杀,他有一大批具有丰富战斗经验,包括政治斗争能力的武将。
徐达,常遇春,汤和,蓝玉,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压制住一大批文臣。文臣在朱元璋时代,比武将的势力要小一大截。
但是随着国家稳定,老一辈的武将被杀的杀,老的老,死的死,新一代的武将们根本比不上老一辈了。
但是文臣不一样,随着国家的稳定,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经验也是越来越丰富。
到了朱棣时期,随着朱能的死去,就只剩下一个张辅,一个沐晟还有一点政治头脑。
沐晟驻守云南,张辅现在也驻守到了交趾。在如今的大明朝堂上,原本武将制衡文臣的局面一去不复返,文臣势力越来越大。
朱棣没有办法,只能扶持宦官来帮助武将们制衡文臣,这也是永乐时期,宦官势力大盛的根本原因。
朱棣的七大太监,除了一个李谦是汉族,两个回族,两个女真,两个蒙元人。这不仅仅是因为异族没有依靠更加忠诚,主要原因还是他们对文臣的忌惮更少。
朱瞻基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朱棣喜欢用异族,但是真的融入了这个时代才发觉,不能用后世的思维来考虑问题。
在后世,国家,民族,已经成为了一种普及的思想教育基础。
但是这个时代,虽然民族的概念已经形成,但是根本还没有国家的概念。
不管是哪个民族的人,他们不会忠诚于哪个民族,哪个国家,只会忠诚某个人。
王彦原名王狗儿,王彦这个名字就是朱棣给起的。他原本是女真人。但是在永乐初期,他担任辽东镇守太监,杀起女真人来一点也不手软,反倒是杀起汉人,还要考虑更多一点。
对他来说,女真算什么,谁对他好,他就忠诚于谁。
除了郑和这样的泛爱主义者,其他的几大太监无不是如此,他们忠诚的是朱棣,是皇上,而不是大明。
这主要就是国家观念意识还没有觉醒。
实际上,国家意识的觉醒,真正算起来,要到二十世纪的满清结束时期,到抗日战争开始,才真正成熟起来。
所以,这种家天下的时代,计较哪个人是哪个民族,毫无意义。
话说回来,如今武将的势力衰退,不是哪个人的原因。而是因为战争少了,历练少了,更因为武将们面对政治倾轧少了。
宦官势力大盛,是皇帝的扶持结果,也是因为他们控制了国家的经济。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跟文臣是天然的对手。
因为文臣们需要的是治政,他们就必须掌握经济话语权,而不是仅靠税赋精打细算过日子。
所以才会有了土木堡之变,勋贵武将集团被一网打尽,大权全部落入了文官集团的手里。
以后的结果历史上哪怕粉饰太平也掩盖不住,土地,金钱,全部流入了文官集团势力,他们富的流油,百姓和国家却穷的叮当响。
朱瞻基哪怕现在是支持发动西征战争,也要防止文官们在这方面的动作。
他们或许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会让整个局势向那个方向发展。
这是一种大势,而朱瞻基就是要进行平衡。
这才是一个皇帝必须要做好的,其他的都是细末枝节。
不能因为要打仗就疏忽了控制局势,也需要从这次战争中,扶持更多的武将势力。
但是朱瞻基并不乐观,因为现在的武将中,能打仗的人不少,但是具有政治能力的武将,少的可怜。
在朱棣给朱瞻基列出的武将清单中,沐晟和张辅都赫然在列,这也说明了朱棣现在非常倚重两人的能力。
沐晟朱瞻基不太了解,这些年也就见过了两面。他已经位极人臣,当然不需要再专门来讨好一个孙子辈的。
但是张辅朱瞻基不准备将他放出去,也不准备放他回交趾,而是准备要把他留在京城当做镇宅之宝。
而且朱棣倾向于让柳升带领北路军,朱瞻基也不赞同。他从掌管神机营开始,是大明火器发展的大功臣,也具有很强的作战能力。
但是北路军的主要作用不是打仗,而是身负笼络西北各国,各民族的重要的任务。从这一点上来说,郑亨比他更合适。
这些年,郑亨率领十万骑兵驻守北明山,虽然没有打仗,但是能够把被打败的瓦剌,还有怀有异心的鞑靼都套上了缰绳,这种政治手腕才是一路主帅真正需要的。
用了三天的时间完成了这方面的计划,朝廷也就迎来了永乐十七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
(这章后面大势这一节,自我感觉还比较中肯,嘿嘿……)
朱瞻基将面前的这份清单仔细看了一遍,放在油灯上面烧了直到变成了一团灰烬,又看着孙林说道:“十六年春,你自南洋回返,这两年来,咨情司在关于西北的情报上面,是有功劳的。但是,这还不够,不是情报不详的不够,是主动参与力度的不够。”
孙林躬身问道:“殿下,何为主动参与力度?”
“就是要主动参与到那些属国的经济,政治,包括军事集团当中,以大明的利益为根本利益,引导他们的发展向大明需要他们如何发展的方向上来。比如……锦衣卫前几年的钓鱼执法……”
锦衣卫在纪纲时期,为了达到朱棣的政治目的,着实干了不少坏事。
他们在朱棣的指挥下,对那些不听话的大臣采取了构陷,利诱,引导,甚至的诬陷,将一大批不听话的大臣投进了监狱。
这些大臣有些是罪有应得,但是很大一部分只是跟朱棣的意见不同,就被屈打成招。
这也是纪纲在原本的历史上,必定要死的重要原因,狡兔死走狗烹,当没有了继续反对朱棣的势力的时候,干尽坏事的纪纲当然要被推出来平息民愤。
孙林的没有想到朱瞻基会这样说,他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上浮现出了一股犹豫。
但是朱瞻基又说道:“在大明境内,这样的钓鱼执法当然不可取,所以现在的锦衣卫权力已经被限制了起来。但是对异族,对他国,不管用任何方式都是正义的。大明的利益高于一切,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孙林躬身抱拳道:“臣明白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时日,你就对寻找一些对北方情况比较了解的内侍,特别是那些一直负责与东察哈台汗国,瓦剌,鞑靼贸易的内侍们,在他们中间发展力量。而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
他望向了金阔说道:“金太监,过年之后从小金库里给孙林先拨二十万两银子……”
金阔还没有说话,孙林就有些被吓住了,连忙说道:“殿下,太多了吧!”
如今咨情司虽然将触角已经衍伸到大明的大部分地区,但是咨情司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寄生在內监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上面。
大明的商业活动全部都是內监控制,不管是丝绸,瓷器,工厂,矿山,棉麻,包括现在修水泥路,虽然工程是工部控制,资金却是內监控制。
內监是寄生在大明这个庞大的国家上面,一个国家的经济规模将他们养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
而咨情司寄生在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上,摊子虽然铺的很大,但是耗费并不多。因为大部分內监都是皇家的忠实走狗,即使不给银子,他们也都是忠心耿耿地办事。
咨情司创办了五年,最开始两年一年的经费都不到二十万两,也就是最近两年,在南洋铺开了情报网,耗费才达到了四十万两。
大部分內监根本不给俸禄,只有再获取到情报之后,才根据情报的重要性,给予一些奖励。
所以咨情司虽然发展迅速,规模庞大,但是根基却不深,更缺少真正的专业人士。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间谍行动本来就是非常耗费金钱的,不管是收买他人,购买情报,甚至是进行一些刺杀行动,离了银子都办不了事。这些银子虽然不少,但是对整个大明这么大的疆域来说,并不多。
今后,一些专业的人才要提高待遇,而那些因公牺牲的內监,也要进行奖励。你回去之后多问问一些老人,制定一份改革计划出来。”
朱瞻基是想把咨情司往中央情报局的方向发展,而锦衣卫就是克格勃或者更多像联邦调查局。
这两个部门直接对皇室负责,而通政司,刑部这更像是朝廷的调查机构,不只是属于皇家。
打发了他们离开,刘万和庄奉仪已经为朱瞻基又准备好了夜宵。
吃饱喝足,朱瞻基又开始当一个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开垦土地。
卧室外,刘万安排好了两个负责保护朱瞻基的内侍,有些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偏房,看着那个有些单薄的身影坐在床边,默默地发呆。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这么快过,想要开口说话,声音却被堵在了嗓子眼。
还是对方先看到了他,吓的连忙起身行礼,刘万这才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殿下不喜夜里还要人帮忙伺候,你不必等待,也让那些宫女把热水都撤了吧。”
对方应了一声,出去吩咐那些小宫女们不用守候,然后才回到了房间里面。见刘万依旧坐在那里,她也不敢赶对方走,就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刘少监每日都会这么……忙碌?”
刘万惊醒了过来,笑道:“殿下精力充沛,每日事务多了一些。不过我与李少监轮流伺候,倒也不觉劳累。还不知姑娘高姓大名,家居何处?”
“不敢当少监问,奴婢原姓蔡,入宫后得以伺候庄奉仪,被庄奉仪赐名玉蘅。老家乃是林州……”
刘万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是林州玉堂镇蔡庄,你家门口有一棵大枣树?”
“少监……如何得知?”
刘万却站起身躬身一礼,用林州话说道:“小子刘万在此多谢小姐一命之恩……”
玉蘅惊讶地站起身来,望着刘万却说不出话。
虽然自入宫后,刘万已经畅享人世界的富贵,并且随殿下游览世界。但是小时候那段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依旧是他抹之不去的深刻记忆。
他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猎户,却被太行山的老虎吃了。朝廷不允许年轻女人当寡妇,娘亲要再嫁,本来看中了邻村的一个老实本分的鳏夫,可是怕他爹爹留下的三亩地被别人得去,家族逼着自己的娘亲要让她嫁给家族一个破落户。
娘亲不肯,那个破落户不仅不务正业,还喜欢打女人,他也害怕那个人。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娘亲就被沉了猪笼,八岁的他和三岁的妹妹就变成了孤儿。
后来妹妹也被抱走了,而他一个人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季,逃跑了出来。
一个才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刘万经常回忆的时候,都有些后怕,自己那个时候能活下来,真是大幸。
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他在蔡庄的祠堂里面躲了一夜。那天晚上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第二天遇到了一个老爷带着一家人来祠堂祭拜。
那个比自己还小一点的小姐穿了一身红棉袄,手里抱着一个刚蒸出来的大馒头。
老爷看见了躲在祠堂里的他,让人把他扔了出去,但是那个小姐却把手里的馒头塞给了他。
因为那一个馒头,他活了下来,有了力气到了林州。他以为自己会当个乞儿,但是还没有进林州,就遇到了经过的太子妃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