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才安静下来,又重新召进了被他赶出去的侍卫大臣阿尔梅达。“与大明的交易全部放手给杜阿尔特,也到了该让他承担更多责任的时候了。你去安排我的船只,就说我身体不适,想要早日回国。……不,不能这样说,也不能这么急着离开,明天再待一天,后天我们前往教皇国。”
阿尔梅达对若昂一世的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陛下,我们究竟是要去哪里?”
“去教皇国,但是这件事不能隐瞒大明,他们的舰队在地中海游弋,随时都有可能碰上。”
“陛下是想……”
“不要说出口,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
若昂一世的心里有些担心,与大明皇太孙这个狂徒待久了,他会不会也受到对方的影响。他更担心,这里是大明的地盘,他们的话可能被窃听。
他必须要尽快赶到罗马去,告诉马丁五世,大明将会比那些异教徒更加可怕。
阿尔梅达楞了一下说道:“但是教皇陛下现在应该在德国的康斯坦茨,教会在那里举行会议,讨论镇压捷克南部胡斯教徒叛乱和分裂事宜。”
若昂一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叹道:“这是教会最虚弱的时刻。”
朱瞻基当然没有闲心去窥探若昂一世的小算盘,若昂一世的到来,也揭开了欧洲各国纷纷来与大明贸易的大潮。
当天下午,就有三支舰队返回,并且带来了三个国家愿意与大明贸易的意向。
如今的欧洲,经济中心在南欧,政治中心也可以说是在南欧。
因为最富裕的威尼斯,还有罗马教皇国都在意大利半岛。
其他国家不得不接受威尼斯的经济剥削和罗马的政治压迫,如果他们没有选择,就只能乖乖听话,但是如果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当然义无反顾地投入大明的怀抱。
特别的现在,大明的商品价格看起来非常“实在”。
使团带回来的贸易清单虽然都算不上大,但是大明来欧洲贸易,本来就不是想要一口吃个胖子。
利用经济,干扰政治,在欧洲使坏水才是朱瞻基想要做的。
文艺复兴实际上就是欧洲人民揭开了教会身上最后一层华衣,原来的国王都需要教会任命,从文艺复兴开始,教会失去了神秘色彩,能够影响的国家越来越少。
虽然现在距离那个时间段还有大几十年一百年,但是朱瞻基不介意提前让各国自己掌权。
只有这样,大明浑水摸鱼的可能性才更大。
但是关于阴谋诡计方面,朱瞻基其实并不擅长。他能制定战略方向,却不会制定简单的战术。
如何在欧洲各国之间挑拨离间,还需要金纯这样的老奸巨猾的儒家来操作。
金纯对这件事倒是非常有兴趣,他没有想到,东方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划分开了君权和神权的范畴。
但是在欧洲,竟然到现在还是神权大于王权。虽然提早让欧洲人思想复兴,对大明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一个强大的欧洲不是大明愿意看到的。
但是现在有了外力,也就是大明,还有外敌奥斯曼帝国,大明和奥斯曼都不会给欧洲留下发展的机会。
所以这个时候破坏他们的神权思维,是利大于弊的。
在仔细研究了欧洲各国之间现在的关系之后,他也向朱瞻基进献了一条绝户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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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昂一世给朱瞻基的印象是略带失望,但是朱瞻基带给若昂一世的印象却是震惊。
不同的阅历让朱瞻基略带俯视地面对这些历史上的人物,但是在若昂一世这个“土著”的眼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明就犹如外星人一样,彻底摧毁了他以往的世界观。
这种不对等的交际,让朱瞻基稳稳地占据了主动。
两个人在大殿内坐下,若昂一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种不平等。
朱瞻基的座位高高在上,而若昂一世只能在台下就座,需要仰望着坐在高台龙椅上面的朱瞻基。
两个人在两个通事的翻译下才能进行着艰难的对话,当相互问安之后,进入正式对话的环节。
若昂一世说道:“尊贵的大明皇太孙殿下,当大明携带着这些无敌舰队,远赴重洋,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西方,我想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让你们能闯过风暴海。”
朱瞻基却回答说道:“上帝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吊死鬼,他有什么资格来成为我大明的指引者?”
朱瞻基这样的回答,即使在几个大食翻译的耳中,也是极为大逆不道的。他们虽然是异教徒,但是安拉也没有否定对方的存在,
但是他们很清楚,朱瞻基是能懂一些葡萄牙语的,所以丝毫不敢添油加醋或者是精简,将原话翻译了过去。
得到这个答案的若昂一世目瞪口呆,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他的内心激动无比,如果不是朱瞻基的气势太足,他都想要痛斥对方一番。
但是即便极力控制,他仍然忍不住问道:“难道大明人都是没有信仰的吗?”
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的关系如同粤语和官话的区别,两者的书面语言几乎是一样的,但是发音不同。葡萄牙人大多能听懂西班牙语,西班牙人却听不懂葡萄牙语。
不过这主要是发音的不同,只要两者相互接触几天,两人就能进行简单的交流。
朱瞻基经过与翻译的半年学习,对如今的葡萄牙语虽然不能说的太复杂,但是简单的话还是听得懂的。
这一次,朱瞻基不需要翻译,直接用大明话反驳说道:“不,恰恰相反,我们大明也同样经历了同样的原始阶段,从图腾崇拜,到巫术,到有神崇拜。如今的大明已经将自然,科学,学术,祖先,以及宗教崇拜组合起来,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无神崇拜。”
几个翻译在一起商议了一番,才艰难地将朱瞻基的话翻译了过去。为了解释朱瞻基的这段话,通事用了更多的语言单词才把这番话翻译的合乎本意。
不等若昂一世反应过来,朱瞻基又继续说道:“对大明来说,有神论,有神崇拜是落后的,是你们对如今的世界了解太少,未知太多,所以产生的一种恐惧。当与我大明接触越多,你们就会发现,你们自己的无知和可笑。”
这话不仅仅是若昂一世和他的随从们,就连一帮大食通事听到这话,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都非常想问问,大明的人们究竟信仰什么?先进在哪里?
当然,这问题由若昂一世问了出来。“殿下,那么,大明是没有神的吗?”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什么是神?”
朱瞻基坐直了身体,俯视着台下的众人说道:“原始社会,由于人的大脑思维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相当低下,对世界本身知之很少。人类与虫蛇鸟兽为伍,寻找一种可以以身相许的不二对话者,并将这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实物化,于是就有了各个民族以各种动物或树木为对象的不同的图腾崇拜,并形成了一系列烦琐的习俗礼仪。
这个时候巫术也应运而起,巫术表现为人与这种神秘的无限力量之间的沟通,在东方,原始社会在有重大事件时,会有利用占卜等方式向“天”请示,希望得到上天的启示,以在重大决策时能够顺天而行。
我知道《圣经》中有很多先知的故事,他们就是接受上帝的启示,再向人们表达、传授,从而使人们的行为能符合上帝的意志——即对上帝的绝对虔诚及“爱自己的邻人”等。
各个民族在对这个终极无限的表达中,无不受本民族文化发展、地域环境、思维语言能力的影响,因此,各个民族的终极无限的呈现方式就不同。
在古希腊是以宙斯为首的多神;在希伯莱文化中,在你们欧洲,必须绝对服从耶和华的指示;在东方上古时期,这个终极无限就是“天”。
你们西方喜欢将神人格化,这是人类对于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的美好想象。所以神不是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神。
而我们东方,天不是一个人格化的无限的力量,但是与你们西方的“上帝”一样,以其令人畏惧、敬畏的强大神秘的力量,激起人心灵上的感激、恐怖、膜拜等复杂的情感。”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通事们都忘记了翻译。而郑和这些大明官员却一个个听的心潮澎湃。
金纯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朱瞻基,内心第一次被这个殿下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