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开始,內监停止了砂糖进口,将这里的红糖和白糖全部在麻喇迦官厂保存了起来。
朱瞻基知道了这里是南洋最大的糖厂,就主动要求过来参观一番。
孙林抵达糖厂之后,只是将马车停在了朱瞻基的龙辇旁边,并没有进去打扰朱瞻基,依旧留在了马车上处理公务。
他每天要看数百份公文,每份公文都还要进行批示。但是他喜欢这种忙碌,更享受这种躲在背后控制一切的感觉。
临近午时,朱瞻基从糖厂出来,看到孙林。他上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让孙林上了他的龙辇。
孙林基本上每日都待在房间里,今日主动出来,肯定是有事找他。
当龙辇慢悠悠地离开了糖厂,朱瞻基跟众人挥了挥手,扭头说道:“难得见你出门,来找我有什么事?”
孙林将哈三的事情详细禀告了朱瞻基,然后说道:“哈三此人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却与我大明多位官员关系密切,在大食人里面也有一些名望。所以如何对付他,还要殿下拿主意。”
“确定哈三此人有问题吗?”
“殿下,内臣并无证据。”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笑了起来。“孤原以为会是本地人率先跳出来,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跟我们从大明来的哈三跳了出来。孤不会在意他的名望,既然怀疑到了他,就先命锦衣卫将他抓起来。”
他向着坐在龙辇下层裙边的李亮说道:“让冯小年来见孤。”
咨情司只有侦缉,收集信息之责,没有抓捕,审讯之责,这件事虽然是咨情司发现的,却还需要让锦衣卫出动。”
冯小年领了命令,立即率领四个锦衣卫小旗,还有一队羽林卫二十五人,骑马就先奔回城内,抓捕哈三。
朱瞻基需要杀鸡骇猴,却没有想到,这只鸡竟然是哈三。
不过,能在旧港这个绿化比较严重的地区,公开抓捕一个阿訇,也能有警示的作用。
孙林看了一眼外面的卫队,问道:“殿下,是否加强一下防范,这里的绿教信徒可是不少。”
朱瞻基摇了摇头笑道:“孤还怕这件事不够轰动呢!先把哈三带过来见我,要是他真的有异心,孤偏要把这件事闹大!”
哈三最近风光无限,在大明,他就只是一个清真寺的主持。绿教在大明并无特权,他这个主持也就是在地方上有些名望。
但是来到南洋,这里以绿教为国教,他这个天朝上国来的阿訇走到哪里,都是重要的上宾。
朱瞻基来到旧港以后,跟在麻喇迦一样,第一时间就下令今后旧港地区,也就是新三佛齐国将全面汉化,其他国家的书籍全部要上交,销毁。今后以儒家学问为主。
其他的部落当然有反对的意见,但是在旧港,这个城市如今华人占了一半以上,对这个政令是举手欢迎。
但是旧港城内并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主要就以各大清真寺的阿訇们为主。
如果人人都不能学习阿拉伯文,那么以后招收信徒就是大问题。虽然大明没有命令禁止绿教,但是这样跟禁止也差不多。
而且施进卿最近被朱瞻基警告以后,态度暧昧,对他们这些阿訇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施进卿就是一个投机主义者,以前为了笼络本地人部族,讨好满者伯夷,所以他改信绿教。
现在朱瞻基不许他再推广绿教,并且承诺给他撑腰,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把绿教抛在一边。
这也让那些阿訇们更加忧虑,对未来担忧起来。
没有政府的支持,没有了那些特权,任何宗教的发展都不会顺利。
所以当哈三摆出了一副要抗争到底的态度,立即拉拢了不少本地的教徒们。
但是面对强大的大明,他们也根本不敢硬着来。
有了咨情司的情报,冯小年率领下属们直接来到了巨港城中心的马哈德清真寺。
这个清真寺位于巨港的中心,占据了最好的一块位置,可谓是整个城市的中心。
不过,他并没有贸然地进入清真寺抓人,而是等在了门外。
朱瞻基既然交待了他要谨慎行事,他不会一开始就闹的众人皆知。何况他也知道哈三一直在给朱瞻基递帖子,想要拜见,只是朱瞻基没有搭理他。
所以他准备先礼后兵,将哈三骗过去,这样不会惊动其他人。
一直过了午后的礼拜时间,他们终于等到了哈三带着两个仆从出来。还有一群大食人打扮的信徒和阿訇将他送了出来。
冯小年迎了上去,笑道:“主教大人,鄙人冯小年,奉殿下命令,请主教大人过府叙话。”
“殿下终于肯见我了……”哈三大喜,连忙向众人告辞,话里言间充满了得意之情。
冯小年耐心地等着他跟众人告辞之后,请了哈三上车,然后才对咨情司过来的一个当差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那个太监心知肚明,立即率领了一半人分开行事,前往哈三住的地方去搜集证据。
这哈三并不愚蠢,虽然一开始被殿下相邀这个好消息给冲昏了头,但是既然是殿下召见,应该是以内侍为首,怎么会以一个锦衣卫为首。
但是上了马车,他也不敢翻脸,只是在言语间试探着。
进了自己的车驾,冯小年心中大安,他也不怕对方想要逃。这个天下,还没有人能逃得出大明锦衣卫的手掌的人。
面对哈三的试探,冯小年这个江湖老手当然是不会露馅,在玩虚情假意,阴谋诡计方面,哈三根本不够看。
“主教不需担忧,殿下今日因糖厂汉民提起了与大食人合作的渊源,所以想要见主教。我当时在旁边伺候,当然就该是我跑这一趟了。”
白糖最开始就是大食人发明的,他们在白糖提炼方面,也有着独有的窍门。所以冯小年从这个角度解释,哈三根本就没有怀疑。
就这样,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了朱瞻基住的皇家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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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六甲港口外的这个小岛,在后世是一个很出名的景点,华人称之为白沙岛。
整个岛除了几处白沙海滩,一个度假别墅酒店,整个岛就所以一个高尔夫球场。
在岛上玩了两天,麻喇迦这边的事都已经展开,而该装卸的货物也都装上了船,就移驾前往旧港。
这次移驾去旧港,朱瞻基并没有乘坐旗舰,而是换乘了一艘沙船改装的旗舰船。
所谓的沙船并不是装沙的船,而是防沙的船,顾名思义不怕沙滩搁浅。
沙船底平能坐滩,不怕搁浅。在风浪中也安全。特别是风向潮向不同时,因底平吃水浅,受潮水影响比较小,比较安全。
二是近海航行方面性能优越。沙船上多桅多帆,可以逆风驶帆。
朱瞻基乘坐的这艘沙船载重量九千石,相当于后世的排水量一千二百吨,是如今这个时代最大的平底船。
沙船的缺点是受水面积大。由于船头为平板,速度较慢。为此,在船身中间的两侧加装了批水板也叫腰驼。
装了披水板之后,使得原来已具备的逆风张帆行驶的能力更为增强。这样的沙船,在七级风力的情况下能照样安全行驶。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因为是平底,这种船的破浪能力很差。
元朝调九百多艘沙船组成的舰队攻打东瀛,在东瀛西部的海域遇台风后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朱瞻基现在是在赤道无风带行驶,这里是没有台风的,所以不用怕,而这种船还能直接进入小河行驶,能直接抵达旧港。
前往旧港的途中,朱瞻基还在星城停留了一日。
这个时代的新加坡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荒原和丛林,只是在海边有人居住的痕迹。
后世的主城区,如今还是沼泽地。王景弘在后世的肯特港公园这里组织人开始伐木烧荒,用木材先建设一个简易码头。
肯特山并不高,但是靠近海边,他也将比赛的场地设在了这里。
人们坐在肯特山的山坡上,正好面对着港口,也能清楚地看到山下的比赛。
而他后世的公司总部,布拉尼岛现在就是一片树林,根本没有一点记忆中的印象。
时隔六百年旧地重游,一切都物是人非。
不过朱瞻基也不是一个喜欢伤悲春秋的人,能让自己的女人觉得开心,能在这个时空改变华人的命运,这些已经够他忙活的了。
从新加坡离开,两日后才抵达了旧港的入海口,而无数华人迎驾到了此地。
如今的旧港人口不到十万人,但是已经是南洋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满者伯夷的最大城市日惹,比他们现在的首都满者伯夷还要大一点。
因为满者伯夷最开始的首都其实是在日惹,但是因为火山爆发,才迁移到了后世的泗水。
如今的爪哇岛,人口主要聚集在中部和东部,至于西部,因为地震和火山频繁爆发,并不安全。
而后世的雅加达,现在根本还没影。
巨港从七世纪,也就是隋朝之前,就是三佛齐国的发源地和首都,一直到朱瞻基出生的前一年,才被满者伯夷攻占。
但是满者伯夷实力有限,国主对军队的控制力也有限。他们的军队都是罗闍,相当于藩王自己组建的,国主直接控制的军队并不多。
仗打完了,那些士兵要回去,国主都不敢拦。
而且满者伯夷也是分了三个王,当共同的敌人三佛齐被灭的时候,三王之间也爆发了战争,并且一打就是好几年。
郑和第一次出使,被杀了一百七十个士兵,就是被满者伯夷的东王所杀,后来他们赔偿了六万两黄金,作为赔偿。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他们灭了三佛齐。但是因为内战,西王的势力又弱一些,旧港后来却被华人占据。
当时旅居三佛齐的华人一千多人,还有当地的土人共同拥戴广东南海人梁道明为三佛齐王。
梁道明遂组建军队,并亲自领兵守卫三佛齐北方疆土,对抗满者伯夷。
十年间有几万军民从广东渡海投奔梁道明王,到了永乐三年,朱棣派梁道明的同乡监察御史谭胜受和千户杨信带敕书前往招安。
梁道明喜出望外,带着属下郑伯可一同入朝,留下副手施进卿带领众军民。
到了应天府,梁道明就不肯离开了,国王也不当了,传位给了他的副手施进卿。
在京城住了好几年,梁道明才去世,他的族人随后将他运回祖籍埋葬。因为后人中并无才华出众之人,如今除了几个后辈在通政司担任闲职,无人入仕。
这次朱瞻基出海,梁家后人就有随行。
再转过来说施进卿。
这个人,朱瞻基在后世就知道他,对他也是爱恨皆有。
爱的是,他在旧港为华人闯出一片天地,恨的是,他是南洋绿化的非常关键的一个人。
梁道明不愿意当这个苦逼的国王,因为当时旧港,也叫新三佛齐国被满者伯夷的西王占据了一大片地方,国内各个部落之间的矛盾非常大,这个国王受到了众多的掣肘。
更有海盗王陈祖义占据了婆罗洲的西部,经常派兵劫掠。
施进卿却相当珍惜这个当国王的机会。
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他很好地掌握了部落矛盾的平衡,掌握了实权。在郑和舰队消灭了陈祖义舰队之后,又威逼满者伯夷不能攻打旧港,所以他这个国王当的有滋有味。
但是,为了平衡三佛齐内部的矛盾,他信奉了绿教。
他这种外来户为了取得大部分绿教徒的信任,做起事来就更变本加厉,成为了推动绿化最积极的人。
后世的许多资料都证实了施进卿在南洋绿化过程中的重要作用。所以朱瞻基这次过来,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严禁他再继续推动绿化,并且还要严格控制。
如果他不从,朱瞻基就准备换一个国王。如果那些部落反对,朱瞻基的手早就痒了,就想找人来杀鸡骇猴。
施进卿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掌握了权力之后,他其实也非常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