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岸上美滋滋的,船上的朱瞻基看到那一袋袋的黄色,白色的硝石,也是开心无比。
硝石的颜色多样,是因为纯度不同,从葛洪开始,华夏就有十数种不同的提纯方法,提纯硝石对现在的工匠来说,并不是难题。
朱瞻基虽然知道江油的硝石矿供应了清朝几百年,但是清朝的火药产量低的可怜。他也不知道这些硝石的储量有多大,能供应大明多久,所以他最操心的就是储量问题。
工部主事范广才小心翼翼地汇报道:“卑职一行沿汉江逆流而上,抵达丹江口后换小船,一直到汉中南部的徽州才上岸。按照殿下的指示,我们一行找了宁羌卫的都指挥使,他们派了两百人,护送我等越过秦岭,抵达江油。
“卑职一行不敢耽搁,在江油老君山分成了四队寻找硝石矿,发现了五个矿洞,已经发现最少有数千石储量。只是矿洞尚未挖掘,如今尚不知储量多少。卑职留了一半人手还在当地勘测,自己带了一些硝石矿回来复命。”
“当地卫所和县衙可有行动?”
“如今江油,彰明两县已经封山。”
范广才在朱瞻基面前才小心翼翼,但是出了京城,他也是响当当的从五品京官,威风的紧。
他们一行还有內监帮衬,又是奉了圣命。当地的县令才是七品,自然是巴结不已,他怎么说,对方就怎么做。
朱瞻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将此行经历整理成稿,明日交于我,我代为呈交陛下。你们此次立下大功,陛下当不吝厚赏。”
众人纷纷拜谢不已,由朱瞻基亲自为他们请功,又不会有上官抢功,而且也会更受陛下重视。
朱瞻基没有亲政,不能插手民政,更不能直接插手官员升迁,所以一切都要由朱棣来定夺。
不过朱棣现在最关注的也是火药的产量问题,现在这个问题能得到解决,他自然开心,也不会少了嘉赏。
安排人将这几十袋硝石样品搬上了岸上的仓库里,朱瞻基才上了岸。
看着等在一边的苏南和段仁志,他对着他们招了招手,两人立即受宠若惊地来到了跟前。
朱瞻基询问了一番他们过去的经历和立功的经过,他们不敢隐瞒,把两次立功都跟段仁志有关都说了出来,让朱瞻基也连称段仁志是个福将。
留下他们两人只是一时兴起,从他们身上,朱瞻基认识到了自己以往跟军中的下层将士还是有些过于疏离了。
虽然保持距离才是一个太孙应该的姿态,但是朱瞻基感觉到自己做的不足。
不是他要与民同乐,而是因为这种疏离,让他忘记了在军中树立几个榜样和典型。
如今的大明还没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那些勋贵阶级,大部分都是从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兵,因为立功成为的勋贵。
但是几十年下来,这个阶级也已经有些固化了。朱元璋和朱棣采取的做法就是杀掉一批,扶持一批。
这样不能说不对,因为以前的大明就是一个封闭的大圈子。勋贵太多,只会给国家造成巨大的负担。
但是这样绝不适合大航海时代发展的阶段,想要激发百姓与将领们向外发展的勇气,就必须要有更加有效的措施,让勋贵,将领,百姓们都有征伐四海,拓土阔疆的心态。
看到他们,朱瞻基就想在军中立一些榜样,然后写成戏剧,让他们成为这个时代的明星,引得更多的百姓愿意为国效力。
所以,他才想把他们留下,询问他们的功劳有没有掺假。
而结果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他们上无靠山,下无支撑,又是实打实的功劳。
特别是因为段仁志拉肚子,三个人就俘虏了两三百人,还有几十个东瀛王族,这样的情节写成戏剧,也能吸引更多的人看,自发地向他们学习。
心里有了计较,朱瞻基才让人安排船送他们回军营。准备第二天去海军总部让刘江他们将这次战役中立下大功的将士都报上来,然后选择一些有代表性的士兵进行宣传。
比如搞一些巡回演讲,激发士兵们立功的心态,变成戏剧,让老百姓以当兵为荣。
想要改变整个社会的风气,应该从现在一点一滴地做起。
而苏南和段仁志却如同做梦一般,直到回了水寨,仍然浑浑噩噩的。
他们先到指挥部销了假,刚出来就看到了嘿嘿笑着的马德钟。
马德钟是山东人氏,体格也比苏南和段仁志都大了一圈,因为孤儿出身,他从来不怕死,作战勇猛。
他对苏南服服帖帖,却对段仁志有些看不起,总认为段仁志胆小。但是他偏偏又跟段仁志关系最好,每次出任务,他也最关照段仁志。
跟苏南行了一个军礼,他就一把搂住了段仁志,叫起了给他起的外号。“小猫,给老子带啥好吃的了?”
要是以往,段仁志肯定跟他嬉皮笑脸地斗一番嘴。但是这次却一把推开他说道:“别碰爷爷,爷爷的肩膀刚被太孙殿下碰过,我要一个月不洗澡了。”
马德钟嗤笑道:“你怕不是在做梦吧,还太孙殿下,上次在指挥使面前,你都吓的差点尿裤子了。”
“切,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我不过是个小兵,现在却是忠靖校尉,把总你知道是啥官吗?”
马德钟更是耻笑他了,嘿嘿笑道:“说的好像老子不是把总一样!”
他又要去搂段仁志的肩膀,段仁志连忙躲开,将包袱丢给了他。“老子说真的,别把你那臭手往我身上搭……”
马德钟还不信,却听苏南说道:“我们刚才真的见到殿下了,殿下还说,过两日要给我们安排婆娘,成家立业。”
马德钟的姿势一下子定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一把搂住了段仁志。“我草你奶奶,老子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快让我沾沾龙气。今天我就跟你睡了,你跟我好好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去睡觉,今天争取一万两千字)
自武昌府上了这內监的楼船,天气就阴沉了下来,至第二日天亮,看到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虽然气温寒冷,但是苏南却没有半丝寒意,打开了油纸木格的窗户,任由凛冽的寒风迎着自己的胸膛袭来。
“老苏你疯了,冻死我了。”还缩在被窝里面的段仁志笑骂了一句,又缩进了被窝,连头都盖住了。
苏南有些羡慕地看了看无忧无虑的段仁志,披上了长袍,起身出去洗漱。
他和段仁志都是荆州人士,因为家穷,养活不起,十六岁就一起投了军。
从洞庭水师到新江口水师,然后又变成了太孙亲军的海军第一舰队,他们的身份一直在转变,但是他们两兄弟却一直没有分开。
苏南身为家中的长兄,自小就习惯了照顾他人,段仁志却是家中老四,一贯没心没肺。
因为两人自小生活在江边,熟识水性,在军中倒是混的也不错。
苏南作战勇敢,早先就升了总旗,也一直格外照顾这个不是不是兄弟的兄弟。
这不仅仅因为段仁志跟他是一个出来的,更因为段仁志虽然贪生怕死,却是一员福将。
在洞庭水师期间剿匪,就是段仁志的发现,他们抓了一伙水贼,他才晋升总旗。
他也相信段仁志是自己的福将,所以被抽调到第一舰队的时候,找关系将原本不合格的段仁志给带到了新江口。
到了第一舰队,他们是第一批换装火枪的士兵,在东征东瀛的战斗中,段仁志这个福将果然又立了大功。
在神机营进攻京都的时候,原本他们是在留守战舰,却因为段立志那天拉肚子,他们还有来自山东的马德钟就随他到了岸上拉屎。
却不曾想,他们碰上了一群躲在山坳的贵人,竟然还是东瀛的皇室。
三个人手忙脚乱打死了两个人,结果这群人就投降了,这一下可是立了大功。
回到了京城,三个人竟然还进了皇宫,拜见了皇上,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能当面磕几个头,已经让苏南如同做梦一般。
拜见皇上之后,苏南晋升正六品昭信校尉,擢升千总。这在水师,就相当于是一级战舰的船长。
段仁志和马德钟也都获封忠靖校尉,擢升把总。
回到了京城,为了准备明年出海,他们第一舰队重新进行了改编。在京城耽搁了两个月,新军训练成型,这才得了探亲假。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苏南和段仁志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回家的机会,何况,晋升了昭信校尉之后,还会分发官田八十亩,苏家贫苦,这八十亩地能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当初的两个乡村小子,几年间混成了官老爷,回到家乡引起的轰动自然不小。
就连当初只能远远观望的县老爷,如今见了他们也只能一口一个下官。
给他家分的八十亩水田都是地势最好的上田,跟段家的五十亩水田连在一起,别提多让人激动了。
可是父母年迈,身体又不好,几个弟妹也还小,帮不上多少忙。这些责任都压在他的心里,让他轻松不起来。
不过还好,段家劳力众多,段仁志跟着自己,他们愿意帮忙搭把手。家里留了三十亩水田,其他的水田都佃了出去,也不至于荒废。
父母见识浅,他这一个多月一直忙着清丈土地,用带回家的银币给家里起了一座青砖瓦房,就连想要找个婆娘,也被耽搁了下来。
不过如今自己家也成了大户人家,只要自己好好干,好日子在后面呢。
“苏千总,此去京城,说是过完年就要出海啊!”
“嗯……”苏南将铜盆里的洗脸水倒进了江里,将铜盆放在了木格里,然后用棉布将脸上的水擦干净。
“会打仗吗?”
苏南略带骄傲地笑道:“即使打仗也是我们打别人,谁敢不听太孙殿下的话,我们就打谁。”
几个小太监都笑了起来,对他用我们这个词显然非常满意。
一个小太监说道:“马上就到九江府了,今早船上不开火,一会儿会有人给我们送热腾腾的肉包子上来,我给你送去。”
苏南他们原本乘坐第一舰队自己的船,但是他们时间赶的不巧,晚了半日,遇到舰队离港,要两日后才有船。
就在他们失望之下,准备在武昌府等两天的时候,这艘內监的船队知道他们是太孙亲军第一舰队的将士,又只有两人,就将他们请到了船上。
他们不想在武昌府耽搁两天,就上了船。却不曾想,这內监们的船,比他们的军舰要舒适多了,不仅有大床,这一日三餐都是怎么讲究怎么来。
他们这一趟,也算是享到福了。
船上除了他们,还有工部的几个吏员。只有有一位从五品的主事级别高一点,其他人都比他的级别低。
苏南也想不通工部怎么会跟內监如此亲密,他们对为何一起出行讳莫如深,绝口不提,相反却对大军东征东瀛很感兴趣。
船上生活单调,他们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让两人给他们讲东征的经过。
段仁志虽然胆子有点小,喜欢偷奸耍滑,但是却善交际,嘴巴也很会说,倒是比苏南更受一帮人的喜欢。
特别是那些小太监,最喜欢听他吹牛。哪怕段仁志胡编乱扯,将一些不属于他们的功劳安在自己的身上,导致了漏洞百出,他们也愿意听。
两人都出身贫寒,所以他们对残缺的小太监们并没有歧视,在船上的几日,他们跟这些小太监们倒也交上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