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马上和师爷张朔商议一下对策。
和大多数地方官一样,沈拙找的这位师爷也是绍兴人。
张朔跟在沈拙身边有五年了,是他绝对意义上的心腹。
沈拙日常公文的处理很大一部分都是直接交给张朔去办。
这次巡按御史突然来到遂昌视察让沈拙有些措手不及,他急于听听张朔的看法。
“朔之啊,这次刘大人来巡视遂昌,你怎么看?”
沈拙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便急声催问道。
那张朔约莫是三十来岁,却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
他一边轻捻着胡须,一边幽幽说道:“东翁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妨先试上这位刘大人一试。”
沈拙连忙问道:“该怎么试?”
张朔张了张嘴巴道:“东翁不妨借着酒宴的机会把美人送到那刘大人怀中。若是那刘大人半推半就证明有戏。若是那刘大人无意怜香惜玉,也无伤大雅。”
沈拙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张朔的法子好。
接风酒宴上找歌妓弹唱助兴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是风宪官也不会多说什么。而要是换个场合,沈拙贸然往巡按御史身边送女人,可是会引起极大反感的。
“另外东翁还可以找机会向刘大人提一下赋税的事。”
张朔稍顿了顿继续说道:“东翁今年的赋税可是提前收齐的,这一点一定要向刘大人好好说道一番。”
收取赋税的能力是衡量一个官员水准的极重要因素。
赋税收不上来,别的方面干的再出色也是白搭,迟早得卷铺盖滚蛋。
而沈拙赋税确实收的很齐,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何家的配合。
何家家主当然不是九世大善人,他之所以带头表率帮助沈拙收缴赋税,是因为他获得了沈拙的默许,在其任职期间独享金矿开采权。
“嘘,别乱说!”
这下陈骆驼真是被吓得不浅:“平日里看你小子挺机灵的,怎么说出这么一番混账话。朝廷也好,何家也罢,这金子也进不了你的腰包,你管这么多屁事作甚。”
王小川有些不服气的挺了挺胸脯:“那不一样,朝廷采了矿是要拿钱养军队打鞑子的,何家采了矿全拿钱养何员外的婆娘了。”
陈骆驼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小子话糙理不糙。不过啊,咱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吃的是何家给的饭,就管住这张嘴,小心祸从口出!”
陈骆驼还是很喜欢王小川的。
他虽然娶了婆娘,但婆娘的肚子不争气,一口气给他生了两个闺女,就是不见带把的。
陈骆驼却是不肯善罢甘休,一定要继续耕耘下去,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平日里他看王小川就像看儿子一样,自然不愿意看着王小川因为口无遮拦而惹祸。
“哎呀,陈大哥瞧你那紧张样子。我不就是随口说说吗。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旁人提起的。”
王小川倒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离过年又近了一天啊,这个年一定得过出滋味来。”
王小川狠狠嚼了一口菜馍馍,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孙大人,您快请!”
遂昌县令沈拙半弓着身子,右臂延展做了个请的手势。
巡按御史孙懈安也不客气,只轻嗯了一声便拔步迈入察院。
直到大门合上,沈拙才敢直起腰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要说起来地方官确实比京官舒坦。天高皇帝远的,在那一府一县之内父母官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只要别闹的太过了,基本上可以纵情享受。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别遇到巡按御史。
这类风宪官虽然品级不高,但手中权力很大,可以直接向朝廷上书弹劾巡视区官员。
故而但凡有巡按御史前来视察,地方官员都是如临大敌一般。
往日人前的威风尽数收起,缩着一双卵子做人才是这些地方官员应对巡按御史巡视时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