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此木非彼木

公主有鬼 一梦生晓 2681 字 9个月前

办完了木掌柜的丧事,棺材铺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冷清,只是铺子里再也没有那个整日挥舞着抹布扫帚到处打扫的身影了。

为了区别去世的木掌柜,街坊里现在都改称我为小木掌柜的,而我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七瓦比之前更加沉默了,只是他担起的活儿却越来越多,依稀有了木掌柜之前的风采。

之前木蓿的身体不好,自然不会让她多作操劳。

现在我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本该勤快点儿,但前世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本能的就不在行这些劳苦活儿,往往弄巧成拙,好好的事儿给我倒腾的反而更麻烦。

再加上我实在是不想动弹,既然七瓦也毫无怨言,我就自我安慰到是为了这副肉身好,好不容易将养的强健了点,可辛苦不得。

所以但凡有人走进铺子,都会看到个沉默劳作的少年和一个望天发呆的丫头。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这副光景。

在我以为这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的时候,一日铺子打烊后,七瓦停下手中的活计,沉默地看着我,黑黝黝的眼眸里沁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册子,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看着七瓦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脑海中浮起了一万种可能,但我害怕的只有一种。

我默默吞了口口水,嗡声问道:“七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七瓦望着我,亮晶晶的眸子中倒映出个小小的我。

我突然发现过了一个夏天,七瓦一下子窜高了很多,此时的他已经高出了我大半头,原本和我差不多高的个子,现在都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之前没留心过,七瓦的脸其实十分清秀,皮肤又白皙,像个女娃娃般招人欢喜,即使是粗布麻衫也渐渐不能掩盖他璞玉般的神采。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和我在这又破又小的棺材铺子里终其一身呢。

突然走神的我狠狠在自己舌尖咬了下,我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个时候又神游开外了,果然色字当头一把刀啊!

脑袋里的几个自我在互相掐架,我猜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精彩纷呈。

而七瓦还是盯着我不说话,过分的安静让我更是心虚不已,好似一个即将接受判决的囚犯,心中惶恐不已的是将要面对何种的惩罚。

过了许久,七瓦才慢慢地开口,每个字都拉得格外悠长:“你不是木蓿。”

我的心顿如擂鼓般,扑通扑通地几乎要跳出我的胸膛。

而脑袋却是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完了,被我猜中了,七瓦看出来我是个冒牌货了!”

浑身上下热汗直流,连双腿都有些站不稳的虚脱感。

就当我绞尽脑汁想着用怎样的借口去把七瓦敷衍过去,他却扭过头去继续说道:“其实从你那次重病中醒来,我就慢慢发现你不是木蓿了。以前的木蓿,性子柔软怯弱。可是你和她却完全不同。虽然你竭力去掩饰,但很多东西是根本改变不了的。”

七瓦心里暗暗想道,以前的木蓿像颗小草,卑微又软弱,从来不想去争取什么,只是为了木掌柜努力想要活着而已,但命薄如此,终归逃脱不了枯萎凋零的一天。

而现在的木蓿,虽然暂时蒙尘,但却似一颗宝石,总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光芒,一眸一笑中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是无法遮掩的。

七瓦还觉得,就是木掌柜其实也能察觉到木蓿的变化的,只是在这点上他们很有默契地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羊角街上占卜馆的张瞎子早几年就给木蓿占了一卦,说她活不过十岁。

那时木掌柜听到了这话,差点没和那张瞎子拼命。老实人发起狠来往往比常人更疯狂,吓得那张瞎子再也不敢打棺材铺门前过。

但是在木蓿病重的那两年,七瓦不止一次看到木掌柜在夜里一个人跪在铺里的神龛前流泪,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难道真的熬不过去吗。

没想到,奄奄一息的木蓿竟然活了,只是活过来的并不是以前的她。

七瓦知道,真正的木蓿终究是撑不住了,也许离开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我木然地立着,不明白七瓦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潜意识里我并不想否认。

之前的掩饰是为了安慰木掌柜,现在木掌柜已经走了,我不想继续假装成另一个人。

虽然已经不是自己原本的身体,但我的浑身上下都还留存着慕容柒雪的记忆,即使我抗拒,可我违背不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