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后的一瞥之间,蓦地一个人影引入眼帘,竟让柳采薇一颤,身子都似僵住了。
那是个颀长清瘦的青年,一袭朴素的衣衫,瞧去似乎已洗至发白,然而腰间却悬着一块美玉,莹润有光泽。
柳采薇极力瞧去,那人已没入了人群中,惟有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印在脑海中,此生也无法抹去。
那年是她的及笄之年,双亲所赠的玉佩,被她转赠给了从小定亲的那人。然而未盼到婚期,却先等来了他家中遭难的消息。往事历历,有如那玉佩一般,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她心中悲苦难言,揪紧了胸口的衣襟,却只能无声地啜泣。采苹瞧见了她的模样,大惊失色地扑上来,询问姐姐怎么了。
柳采薇红着眼眶,却极力镇定情绪,作出口型,无声安慰道:“无事。”
她们姐妹二人,是爹娘仅余的血脉,纵是世情如霜,凛冽无情,她也要护好妹妹,不能两人全都葬送了一生。
谢微回到家中,听闻李潜渊在花厅相候,她不觉诧异,转头轻声吩咐静姝几句。
那日听李潜渊讲解过后,她心中有了定数,初步拟定了新铺子的地址,不出三日就买了下来,又见附近有一处宅子亟待转手,考虑到那一带都是官邸,治安极好,于是买了下来。院子不大但位置绝佳,如今正好安置柳家姐妹。
她承了李潜渊的情,谢礼却是不能少的。
李潜渊见了她,并未细问今日情形,谢微却问他,若是她的铺子里雇佣了犯官之女,被人知晓后,可会对他的官声前程有所影响。
李潜渊笑着摇头道不妨事,又与她细细分说了一番,谢微才知教坊中的女子,除了以色侍人、歌舞助兴外,偶或也会被请去担当类似迎宾之类的角色,不过如现代那样当个花瓶。除非当真犯了皇帝忌讳的人家,才会人人避之不及。而若是出自那样的人家,即使萧慕秋也无能力让其留在京中。
说话之间,静姝已捧着一盒笔墨纸砚出来了,样样俱是谢微亲自挑选的。
一套十二支的湖笔,一方端砚乃老坑出的鱼脑冻,纸是名贵的羊脑笺,墨则是据说传世极少的罗小华桐烟墨。
李潜渊起身接过,含笑作揖道:“却之不恭,多谢夫人厚赐。”
待姑爷离去后,子衿笑吟吟入内禀道:“兰芝回来了。”见谢微望过来,忙补了一句,兰芝见姑爷在,不好入内回话,于是先去看赵厨娘了,还带了一大包烧鸡与卤鸡爪。
兰芝家中近来无事,还与子衿等人说了,稍后回禀姑娘,不用隔三差五准她的假回去探望了。
兰芝与静姝一般,在子衿眼中都是个闷葫芦,但多个人在身边听她念叨,子衿自是高兴的,却嘟囔了一句,
“这丫头是该好好地拘在府里学学规矩了,今儿还听见婆子们嚼舌头,说什么府中的车夫瞧见她一个姑娘家,居然当街与小贼扭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