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平日看着身体强壮,健步如飞的,但她那体型与年纪摆在那儿,若说往返走上十里地脚不停歇都不带喘的,那也是奇人了。回府时额上未见汗珠,步伐也不见疲态,想是沿途歇过脚了吧。更别提多耗费的那一个时辰,打量着她家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糊弄得很吧?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
事实上,那个叫钱二的,对刘婆子家中之事门儿清,事无巨细都说与夫人听了,比如在离府上不远的街旁有户人家姓齐,是刘婆子的儿女亲家。
谢微就让他出府去瞧瞧,刘婆子何时能回来。果不其然,就让钱二瞧见了刘婆子从齐家出来。
刘婆子平日里人缘极差,府中也没个眼线报,哪能知道这许多道道呢。她在醉仙楼接过那盒点心后,原本伙计是给她多准备了个大些的食盒,装满了冰块,将点心盒冰镇着。她嫌沉,死活不肯提,取了找回的一贯钱,转身就走。
沉甸甸的铜钱揣在怀里,倒是不嫌沉了。
她去的路上本就走三步歇一步,慢悠悠地晃着,往回走的时候更不着急,还为她家小孙子买了些糖饼,顺便也就拐进了齐家讨杯茶喝,将买的糖饼与那一贯钱一起,交与了亲家,遣人送回去。
刘氏在谢微母亲面前委实有一分薄面,虽无大用,但毕竟熬了几十年资历,谢夫人看在她的份上,将她的儿女都放了出去,脱了奴籍之后拿着主人家的赏赐做些小本买卖,儿子娶妻生子,一家子衣食不愁。她的女儿是个有造化的,嫁与齐家二子时齐家还未发迹,成亲后不出几年夫婿考中了秀才,也算是身上有了功名,齐家更是时来运转,撞见了一笔大买卖,若不是在这京城之地显不出来,放到十里八村的也算是大财主了。
刘婆子这几年面上也愈见得色,混在下人堆里更是从不拿正眼瞧人的,如今众人也乐得看她的笑话。这老妈子还是谢夫人陪嫁跟过来的呢,按寻常人家的说法,也算是有资历的老人了。谁知到了姑娘这边,不但内院插不进手,头一天就给了这么大的没脸。
刘婆子不是没瞧见他人揶揄的目光,心中忿忿,面上讪讪,到底还是提着那盒子矜贵的点心,回家哄孙子去了。此时她还不晓得,夫人说的让她回去,竟是此后都不必来了。
回到主院后,子衿笑吟吟地问:“姑娘可要给兰芝改个名字?”
谢微失笑,也不理这个促狭鬼。兰芝一名,比之寻常人家女孩儿的名字,算不上俗的,而看她回府后所书,家中还有两位兄长,一个幼弟,名字更是文雅,看着倒像是出自书香门第的。这个念头在心上转瞬而逝,此时也未打算深究。
俗务已了,余下的时间,她或品茗,或看书,都在那几个丫头的眼皮子底下。无论是伸手接茶,还是递书,她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掠过子衿等人的反应。
谢家这位小姐,不似特别有异于常人的习惯,比如左撇子这类一眼就能被看穿的。但一个人生活起居的很多细节,比如茶杯搁的角度,递笔时候的朝向,甚至是更加细微之处的小习惯,都是瞒不过身边亲近之人的。而若非特别明显的区别,子衿等人即使当时没有发应过来,但身体在那一瞬间总会有一些本能的反应,或是流露出一瞬困惑不解的神色。
然而在谢微的细致观察下,并没有发现这样的迹象。或许就跟所谓的长了张大众脸的调侃一般,那位谢小姐的言行也如常人一般,没有特别之处。
她心中自我宽慰着,也明白这些事本不应操之过急,时日久了,潜移默化之下,即使有些许改变也不露痕迹了。然而眼下横在她面前的还有一道难关:
三朝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