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想要收回也不可能了。谨小慎微了半日,难道一不小心玩个梗就前功尽弃了?
只听子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外院有个叫兰芝的丫头,刚入府时,姑娘还闹着给她改个名字叫芝麻,如今竟是忘了不成?”
原来如此。
这谢家小姐,果真与众不同得很。
对于无意间解了她的困窘的人,谢微是不吝赞赏几句的。
事实上,她心底大抵清楚,只要行为不是太过出格、如失心疯一般的异于常日,令得人人皆纳罕不已,其余言行中的些小破绽,在这个阶级分明等级森严的古代,落在依附主人而生的家奴眼中,对她并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她是懂的,纵观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最后的败亡,不少开端都是细枝末节小事。故此,她宁可思量周全些。
只是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使然,天性不受压抑,一时半会即使掩藏得再好,仍然会偶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冲动,俏皮上一两句。这或许也是自我排遣情绪的一种了。
待到午后,子衿见天气可爱,问姑娘可要到院子里散心。
“在内院秋千架旁摆一张榻,将下人们都远远地遣开了,让姑娘清静看书可好?”
谢微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若有所思。
起身后这两个多时辰,已足够她从手头的文书、藏在妆奁中的花笺以及书本的批注附言上得到足够清晰的信息:她目前这个身份依然姓谢,可巧也是单名一个微字。
谢微表示内心毫无波澜。这场穿越本就毫无逻辑可言,相较之下,余者皆不足以惊讶。
谢家女出嫁之日,正所谓十里红妆,很多嫁妆在谢微的花轿之前就已送抵了,而装书的箱笼因为是姑娘的心爱之物,才和一些随身细软一起,跟着轿子走。
成亲当日千头万绪,纵然谢微娘家操办婚事尽心尽力,临到头也难以桩桩件件都井然有序。因为箱笼沉重,又不合时宜,未能搬入新房,于是下人粗心大意,归入了府中的库房中。
成亲的宅子是谢家置办的,大半的家人也是谢家陪嫁的,或是新雇的粗使杂役。姑爷那边只有一个老管家与一个小书童,一个老一个小,除了姑爷的体己事,其余一概不上心。因而库房也是谢家过来的人管着,姑娘身边的人前去传话,自能便宜行事。
书箱找到了,如何归置却是问题。蕙儿灵机一动,就让人将箱笼搬到主院的文房去了。
姑娘在家中时,院子里独自辟出了一间居室,以作文房。现下新房却未有此等布置,主院的文房如今是姑爷宿在那处。
姑爷酒醉不醒,新婚之夜宿在了书房,偏生一大清早又不见了人影,谢微身边的丫头,没有不为姑娘委屈的。蕙儿更是谢家夫人亲自指给谢微的,她深感无颜向夫人复命,故此借个由头想去书房打探一趟。
谁曾想那一老一小看着不管事,较起真来比十个刁奴还乖觉,竟套不出半句话来。最后书箱是归置在文房了,可她却没能迈入文房半步。只得跟在先挑了几本书带走的子衿后头,回禀姑娘去了。
子衿带回的书,大概是她家小姐心爱之物,其上皆有那位谢小姐留下的笔迹。许是也因为这个缘故,不可流传于外,这才被她都细细地挑了回来。
谢微随手翻看,品度着这字体虽工整,约莫也就是入门的水准。又因习的是柳体,她儿时也练过一两年,可巧也是略得其形罢了,仿起来倒非难事。
她略加思索,吩咐道:“除却门房、姑爷那边的人,令其余人都到前院候着。”又加了一句,“把坐榻也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