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看着那一小包和李国辅那张脸有些读不懂了,再一看,这张纸上面只写了一百两银子,再没了下文,黄得功的国子脸一凝,细长的眼睛立马圆了,满脸愠怒,“尔等是在戏耍黄某不成?”说着,哧啦哧啦几把把这份清单扯了个粉碎。
黄得功身边的几个总兵官、副将和参将等等,此时也看清楚了偌大的一张清单上只开列了一百两粮饷,不由得怒火中烧,有的呛啷一声把刀剑还拉出一半。
李国辅吓得一缩脖子不经意间看向郑鸿逵和人群中的朱由崧。
郑鸿逵和祖海等人早就做好了护驾准备,身为武将的他们少说话,只听命令。不过此时也气坏了,当着钦差的面把皇上亲手开列的清单撕碎,还拉刀动剑横眉立目的,这罪说大了就是造反,要诛连九族的。但因有皇上在场,没有指示谁也不敢造次,只是圆瞪二目,盯着对方,手按刀剑,并留意着朱由崧的眼神,现场气氛骤变。
朱由崧仍然稳如泰山,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暗示。
李国辅稳稳心神,皇上和郑鸿逵都不说话,他还得接着往下唱戏,皮笑肉不笑道:“侯爷,此话从何说起呀?粮饷虽少,却出自皇爷的内帑,大明偏安东南,国难当头,国库入不敷出,四镇都要粮饷,粮饷从何而来?皇爷能从内帑支付银子,并首先想到了侯爷,这是何等的荣耀!尔等却如此反应,是不打算感念皇恩浩荡吗?”
李国辅虽然没说出“造反”二字,其实就是这个意思,黄得功虽然粗鲁,但有一点长处,就是只要你说得在理他就听,另外“造反”这顶帽子对他太大了,他可不敢戴,因此脸一红,“啊……这个?……下官不敢,恕下官失态,下官叩谢皇恩。”
说着,黄得功起身就要磕头。
“大帅,卑职说两句!”正这时,旁边站起来一位,正是总兵官马得功,冷笑道,“李公公说得太差强人意了吧,大明再难,国库再穷,皇上也不至于只给我们这么多人一百粮饷吧,要是没有不给好不好,这是打发叫花子吗?记得皇上明文答应过,不欠粮饷一兵一卒,一两一文,如今你们却弄来一百两银子冒充粮饷,还美其名曰出自内帑,用皇家的尊严顶缸,分明是有人中饱私囊把粮饷克扣了,这是把我们当猴耍,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得功言语犀利,矛头直指李国辅,言外之意就是李国辅和郑鸿逵等人做了手脚扣了他们的粮饷,极具扇动性,因此他一带头,群情激奋,特别是那个田雄叫嚣得厉害,“把他们剁了,宰了这群皇上身边的蛀虫!”
李国辅和郑鸿逵没说话,用眼睛的余光瞄向身旁的朱由崧,希望能得到主子的什么暗示。朱由崧面色仍然平静,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二人不是鲁莽之辈,想到今天的特殊使命,李国辅和郑鸿逵也不好发作,只好把这笔账给黄得功记在心里。
但要不给姓黄的来两句,不说我们自己,皇爷面子上也过不去,因此李国辅那张胖脸皮笑肉不笑道:“侯爷客气了,咱家奉陛下所差,和郑将军特地从京师来为侯爷送粮饷来了,咱家在城外已经等了半天了,始见侯爷真面目,侯爷真是大忙人呀。”
李国辅这话明显有挑理和嘲讽的口吻,黄得功脸上一热,暗道,你们还挑理了?说得好听,粮饷在哪儿呢?好,你们既然这么说,一会儿见不到粮饷,黄某可不会惯着你们这帮狗使的奴才!
“公公玩笑了,本爵刚才在校军场操演人马,听说上差来了,不敢耽搁,收队之后,又沐浴更衣,所以这才来迟了一步,望各位上差海涵。”
“哈,好说好说。”
“上差里边请。”
“请。”
几句并不和谐融洽的寒暄之后,黄得功带着二三百亲兵伢将在前面开路,在众将士的簇拥之下,朱由崧等人进城了,等三千人的京营兵全部进城之后,也到了闭城的时间,城门关闭,吊桥扯起。
大街上路净人稀,看到过队伍,老百姓躲得远远的,街道两旁的门面铺户,有的已经落锁,有的正忙着打烊,只有少数的还在张罗着生意,街道上过部队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惶恐之间赶紧把店门关了,来不及关的,人远远躲了。
滁州的小巷里已经有炊烟升起。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夜幕降临前的沉静。
一刻钟之后,朱由崧等人进了黄得功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