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祖母,救命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男子抖了抖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烟斗,皱着两条干细的眉毛看着自己的妻子,“这话你都说了十几年了,还没有说够?”

闻言,女人从小板凳上猛地站起身来,走近男人使劲儿在他脑门儿上一顿戳,“我说了怎么了?说了怎么了?老娘还不能说了啊,安德福老娘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爹娘的份上,你以为老娘愿意嫁给你,你个没良心的!”

安德福不耐地皱着眉,但又不敢出口反驳,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我没良心,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那边都在开始催了,但你看红豆现在还躺在床上,这……”

“还能怎么办,”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桌上今早赵家送来的大鸭梨啃了一口,满口喷水地说道:“当然是送过去了,就算是抬也得抬进去。”

赵家送来的银两她早就用得差不多了,哪里容得了她反悔,左右是那个贱蹄子的女儿她才不会舍不得,要不是看在她还能帮家里下地干活,她早就把那姐弟两轰出去了,家里的粮本来就不够,哪还能养着没用的东西。

屋内,苏念恩只觉得自己浑身像被车子碾过的一样,动一下都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外面女人尖细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

难道就算是死了她都摆脱不了夏如语吗?

苏念恩一点也不想睁开眼睛,因为她不想再看到夏如语那张脸,但外面那道越来越大的噪音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楚,也让她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不停的画面在脑子里闪过,就像电视里回忆的画面那样,她的脑中闪现着一个又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画面,而外面的声音也一遍遍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个声音不是夏如语的,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就像小时候在外婆家隔壁婶子的声音一样,尖锐又刻薄,外婆说这样的人前世就是被割了舌头的,才想着在今生把没说过的话都说完。

但也不对,隔壁婶子早就跟着儿子媳妇去了北方的城市,怎可能出现在自己家里,而且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是被她的母亲拿菜刀砍死的,又怎么会听到别人说话?

想到这儿苏念恩心里一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费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破烂土墙和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让她脑子嗡了一声。

这是哪里?

苏念恩倒吸着气坐起身来,伸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待放下手的那一刻就僵着不动了。

这,这还是她的手吗?虽说自己在家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夏如语也不会让她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尽管家里有保姆,但家里的家务和夏如语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她在做在洗,有时候只要她在家,一日三餐也是免不了的。

但就算是这样,这双手也不至于糙成这样,干瘦就算了,那一道道皲裂的口子还泛着血迹周围一片乌青是怎么回事?

苏念恩翻来覆去将自己的两只手看了遍,压住心头的疑惑环顾四周打量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静谧温暖的宫殿,身着浅紫衣裙的侍女轻声走近香炉将手中的香料放了进去,然后再悄然地走到一旁站着,刚放进的香料散发着阵阵清新淡雅的香,让整个殿内都陷入一阵昏昏欲睡的状态。

软榻上一位身着华服满头银丝的老人正闭着眼睛,看上去慈和安详,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侍女们在一旁安静地站着,生怕吵到榻上的人。

但,这静谧的时刻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忽而一道清亮而明显带着一丝童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破了这一室沉静。

“皇祖母,救命啊——”侍女们只觉一阵梅花香气迎面而来,转眼一看一道鸭卵青色的人影已经到了软榻边。

侍女们微微张嘴,为来人的举动讶异。

来人一袭清亮的鸭卵青色锦衣,一头美如瀑布的长发用一个小巧的淡青色玉冠绾着,好看的流苏在耳边落下,随着他的动作划出点点弧线,这样的模样让人很难猜出他的真实年龄。

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露出温和的双眼,然后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问道:“南儿,怎么了?”

见疼自己的祖母开了口,唤作南儿的少年假装抽泣了两声,一双剪剪水眸却是半点泪意都没有,带着些许的童音再次响起:“皇祖母,您可得为南儿做主啊!”

老人慈爱地笑了笑,心里已经猜到了些,但还是摸着少年的头道:“那你倒是说说,何事需得祖母为你做主呢?”

闻言,少年立刻换上了一副表情,气愤道:“皇兄又把一摊子事甩给我,他自己却跑出去玩了,父皇也是,都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带着母后回来,难道都不知道他的儿子就快要被人榨干了么?皇祖母——”

少年哼哼着撒娇,“您可要好好管管皇兄才是啊,他才是皇帝,怎么能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呢,皇祖母——”

看着少年孩童般的模样,老人也就是当今太后心都化成一滩水了,哪里还会怪罪少年的乱闯,侍女们也就微微松了口气,到底是男女老少通吃的恭南王,就这模样谁还忍心对着他发脾气。

当然,除了她们的皇上。

太后伸手为少年理了理前额有些凌乱的发丝,边道:“你看你,过了生辰就是二十一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花蕊就由着你胡来?”

闻言,少年撇了撇嘴,抱怨道:“您可别说花蕊儿了,自从有了小瑾她整天都围着他转,哪还会管我。”

太后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是在和自己的儿子闹别扭?

“小瑾才两个多月,自然是离不得亲娘,莫不是你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太后哦眯着眼睛笑得揶揄。

一听这话,少年白皙的脸微微露出些赫然,出言反驳道:“怎么会,皇祖母怎么连您都笑我,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兄三天两头就跑得没影儿,皇姐老早就嫁了人,永勤殿还有一堆事,花蕊儿是我的王妃,这个时候她自然应该陪着我才是,小瑾那里不是还有奶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