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 雏鸟回暖巢

膊挠得一道一道。

宋好年问他咋了,和圳才说:“这些日子身上都痒得很。”

宋好年看那小红疙瘩十分眼熟,想了一时,恍然大悟:“虱子!”

和圳想起自个儿衣裳给拐子夫妻扒走,他们扔过来一套脏兮兮的衣裳,想是那时候他就染上虱子。难怪身上不舒坦,原来不光粗布穿着难受,还有这一层缘故。

这两日在路上,宋好年找药店配药,杀死虱子,又将和圳里里外外衣裳都换掉,脏衣裳全部焚烧,饶是如此,和圳还总觉得有虫子在自个儿身上乱跑。

含芷敏锐,一眼就发觉大哥与先前不同。

含芷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才刚还嘻嘻哈哈追着他们跑回来的几个妹妹,也都捂着鼻子道:“大哥,你好脏!”

天地良心,和圳身上一点儿怪味都没有,顶多有些药香。他抽抽鼻子,有些委屈。

百合早叫人准备好柚子叶水,笑道:“想是你沾了些坏人气味,洗个澡就好。”

和圳就着热水洗完澡,换上舒适柔软的衣裳,头发也洗得干干净净,保证没有把一只虱子带回家。

家里包好他爱吃的虾仁韭黄饺子,和圳跟弟弟妹妹们热热闹闹吃完饭,百合看他精神不太好,便赶他去睡觉:“往后要玩,多少日子玩不得,你快去歇一歇。”

和圳想去休息,又不敢去:这些日子他添了个毛病,须得身边有亲人在才睡得着。

前些日子他同宋好年在一处还好,如今回家,他都十来岁了,总不能还缠着二叔陪他睡。

和圳不说,宋好年光看他这几日情形,也能猜到几分,遂悄悄与百合说,百合也不拆穿和圳,对如真道:“你不是天天说想哥哥,同你哥哥睡去,可不许扰他。”

如真叹口气,他只想跟哥哥一起玩,并不想陪他睡觉。不过大哥好些日子没回来,看他怪可怜的,还是陪陪他好了。

和圳睡在暄软如白云的床上,怀里抱着软乎乎沉甸甸的小兄弟,如真早就断奶,偏身上还有一股子奶香,和圳无由就踏实起来,慢慢合上眼帘。

没多久,如真也睡着,两个人头挨着头睡得香甜。

外头百合跟昭仁这才听宋好年说明白这桩祸事来龙去脉,并他们这些日子如何奔波寻人。

昭仁咬牙道:“好贼子,不将他们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恨!”

百合也道:“杀千刀的,我都想去打他们几顿,单让他们在牢狱里,倒便宜他们!”宋好年摸摸百合手心:“他们敢做下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就别想舒坦,锦衣卫有的是法子折腾他们,你们放心。”

柳家的荣哥儿原先跟和圳不太熟,柳家家宅大,他又有许多丫鬟伴当,还要跟着他娘认字读书,实在没啥时间出门跟同龄人玩。

和圳呢,又才来镇上几个月,只在百合与林氏在一处时,见过荣哥儿几面,也不晓得他性情怎样。

在人贩子手中时,和圳仓促间选荣哥儿假作对手,还迷惑拐子夫妻。他心中清楚荣哥儿无辜,暗地里照料他,但荣哥儿实在不晓得,只当和圳认贼作父。

不过荣哥儿到底是个好孩子,还替和圳遮掩,没把话说全乎。

他不说,和圳反有些个羞愧,一五一十将自个儿如何辱骂荣哥儿,如何认拐子夫妇做爹娘,如何没护住荣哥儿以致他被殴打等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诉大人们。

和圳满以为总要至少也要挨一顿教训,谁知柳府大少爷头一个笑道:“小公子着实厉害我们家的这个,就是太腼腆些,遇着事情不晓得变通。”

荣哥儿像他娘,宁折不弯,这样性子不是不好,只是遇着怀有坏心的人就容易吃亏,柳大少爷巴不得儿子跟和圳多学点儿。

鱼儿在旁作证道:“和圳虽叫那两个坏蛋作爹娘,可没帮着他们做坏事,要不是和圳看顾我们,我们早饿死了。”

鱼儿爹娘不免又对和圳千恩万谢。

宋好年听见和圳吃苦,心疼得很,看他还有些不自在,遂道:“往日里大伯父与大哥都教你,今儿我再教你一样,为着救人,口头示弱些不算啥。”

和圳的亲爹娘何等身份,哪里是那对拐子能攀扯?

遇着危险,自然保命要紧,休说和圳开口叫他们爹娘,就是叫祖宗,他朱家列祖列宗也只会降怒于拐子,不会怪子孙懦弱。

大人们说笑几句,将话头扯开,孩子们却格外较真,鱼儿说她也管女拐子叫过娘,她亲娘搂着闺女骂道:“杀千刀的王八蛋,也配让我闺女叫娘,回头老天收了你!”

鱼儿娘也是个明白人,劝闺女说不关她事,遇着那样合该千刀万剐的王八,她也没法子。

鱼儿这才放心,拉着圆圆到一旁玩,只是再不敢跑远,只在大人们眼前,一抬头就能瞧见爹娘处才能放心。

和圳拉着荣哥儿到一旁,郑重冲他作揖道:“我为着取信那两个,多次辱骂、针对你,我与你道歉。另外,还要谢你替我遮掩。”荣哥儿原还不信和圳是好人,听他爹分说半日,才晓得和圳行事比自个儿强,全是取信拐子的手段,他们能得救,还多亏和圳趁着拐子夫妻放松警惕时,传出消息来

荣哥儿鼓着脸颊想:爹说我该学他,可我学不会,也不想学。

和圳还在道歉,又承诺说回头要些生肌膏,一准儿不让荣哥儿留疤,影响将来科举。

荣哥儿慢吞吞道:“我晓得啦,你不是坏人,可我也不学你。”和圳一愣,“人人都不一样,你自个儿就很好,学我做什么?就好比五个手指有长短,有些个灵活,有些个有力,各自不一样,才能执笔捉箸,要是都一样粗一样长,

岂不是无根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