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人。
到摊子上一看,样样收拾得干净整齐,迎春生得不错,很有几分水秀,虽笑脸迎人,可也不显得好占便宜。
坐下吃一碗酸辣粉,肚子里暖烘烘,味道十足,便多半觉得这姑娘挺会过日子,要是娶回家,是个好媳妇。
有促狭的年轻人便跑去问杨林:“你还娶不娶?你要不娶,我就娶回家哩。”
杨林揪着人半是发怒半是玩笑地打两拳,骂道:“那是我看上的人,你们哪个敢动她,先在我手底下走一遭。”
杨林也晓得迎春开小吃摊子,多少回经过,只不敢走上前去说话:实是先前被拒绝太多回,壮不起这胆子来。
春天多雨,细细密密雨点沾得人衣裳湿透,浑身又湿又冷,衙役们下值都吃一碗酸辣粉祛寒。
年轻人好热闹,多次邀杨林去,杨林推过两回,也不好再躲:要不然人家要说他这人有毛病哩。到底硬着头皮去迎春摊子上要吃的。
人家上门来照顾生意,迎春也没得把人往外撵的道理,只当常人招呼着。因原先相熟,晓得杨林不吃芫荽,迎春烫粉时给杨林那一碗没放芫荽。
杨林混在人堆里不敢出头,瞧见自个儿碗里与旁人不同,登时胸口一热,要不是当着这许多人,就要说出许多羞人的心里话来。
到众人都散去时,杨林还坐在摊子上,看着迎春忙碌,有心去帮她一把,又怕她再躲开,只得悄悄帮着挪一挪桌子。
迎春倒是大大方方:腊梅跟月娘都劝她,“你总躲着不像话,就是对他没那个意思,只管平常对待,时日一长他自然死心。”
既这么着,迎春也就没多管,随他去。
谁知迎春收拾好摊子,提着灯笼回自个儿家时,杨林还不远不近缀在后头。她吃过男人亏,登时胆寒,加快脚步想甩开杨林。
但杨林一来是个大男人,二来对城里比迎春更熟,竟没甩脱。迎春魂飞魄散,抖着手半日才打开门锁,扑进门顶上门栓,双腿一软就往地下瘫。
杨林快靴踏在外头石板路上,渐渐走近,迎春心道他要是硬闯,她立时就大喊起来,惊起街坊邻居,他死都别想占她便宜。
谁知杨林在门口站一会儿,轻声说:“你别怕,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你既回来,我这就走。”迎春怔在那里,手指堵住嘴唇,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青松小夫妻两个搬去城里跟着老丈人住,青松每隔几日便回柳山村一趟看看爹娘,日子倒也很过得。
三月里如真满百日,李篾匠老俩口来看外孙,朱氏又哼哼唧唧说迎春:“你大姐你妹都孩子这样大,我这辈子算对得起她们,唯独你还嫁不出去,实给咱们家丢人。”
迎春登时脸上变色,冷笑道:“那也得有人肯娶你二闺女才行,你倒是出门问问,谁家肯要个不检点的媳妇?”“我要是你,羞也羞死哩。”朱氏如今可是柳山村里顶尖儿的老太太,大闺女自不必说,嫁个村汉竟是小王爷,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青松是她心头肉,又能当官儿又
孝顺,给家里修下好大一院房子,哪个不羡慕?
就是腊梅差些,好歹也在城里开着饭店,给汪家生下庭玉,闺女是不比小子,不过先开花后结果,汪家也说不出啥话。就剩迎春这死妮子,说没人要吧,上门来打问的人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偏她一个看不上,说她,她又说没人肯娶她。哪里是没人娶?依朱氏看,这死丫头有自个儿想
头哩。
朱氏张嘴就刺心,迎春一下子脸色煞白,站在那里想:我是早该羞死,可我偏要活着,活出个人样来。
恰好青松听见,连忙喝道:“娘,你逼死二姐一回还不够,还想再来一回?”朱氏立刻道:“我还不是为她好,她死犟着不嫁人,过两年没人问她,她想嫁都嫁不出去。将来哪个养活她?我孙子可不养嫁不出去的老姑妈。不趁如今挑个好的,有
她后悔的时候。”
青松连忙拉走朱氏:“你别管这个,我才见如真不晓得在哪里粘了一身苍耳子……”
朱氏吓一跳:“这都春天了,哪个没良心的拿去冬的苍耳子给他玩?那绫罗绸缎的衣裳哪里经得起?”连忙赶去看。
青松出来叫月娘:“娘才说二姐,你去劝劝二姐,叫她别难过。”
两人成婚后,青松将自家事情全都告诉给月娘,月娘也晓得迎春原先事情,一想就明白定是朱氏又刻薄她,连忙答应:“你放心。”
要说实话,月娘有些看不上迎春当日糊涂犯错,可如今这已是自己二姑子,比起婆婆来,哪个姑子不显得可亲?
月娘晓得青松看重几个姐姐,她原本正跟几名年轻妇人一道说今年的新鲜花样子,过一会儿,指一事走开,趁人不理论,走到迎春屋里。
月娘原以为迎春正当垂泪,谁知道迎春冷着脸,一点儿要哭的意思都没有,她心里倒有些敬佩:婆婆说话难听,换个寻常人早受不住。
迎春见着月娘,勉强笑一下:“你咋来哩?外头那样热闹,你跟她们说话去,我一会子就来。”
月娘道:“青松同我说,你想在镇上开个小摊子卖吃食,依我说,倒不如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