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看他一会儿,慢慢笑出来:“你想回乡下去,我自然跟着,我也想回去。唯独一样,爹娘那里,可放你不放?”
时隔近三十年,信王与王妃才找回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把人看得眼珠子一般,岂能让他又远离京城?
宋好年笑着说:“只要你跟我回去,别个事情只管交给我。”
他可不能叫信王夫妇觉得百合撺掇他回乡下,百合做儿媳的,干啥都容易被怪罪,劝他留在京城,便是爱富贵,想与他回乡下,又是不孝,左右为难。
宋好年叮嘱百合:“爹娘要是问起,你只说不晓得我这打算。”
“嗯!”百合点头,“我听你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看看正坐在那里啃大拇指的如真,“咱们一家子在一块儿就成。”
这里夫妻两个说定,没过多久,昭仁也查出何小姐落水的原委来。
“我就说这事儿透着些内宅妇人的手笔,不似朝上官员手段,果然如此。”昭仁气急反笑。
原来此事说起来当真与何小姐婚事有关。
要说那新科探花陈幼棠,人生得不错,很有几分家底,年纪又轻,正是皇帝最爱用的那一等年轻人,眼看着前途无量,可巧又不曾婚配,便有许多人盯着他的亲事。
那陈家出身不算豪富高贵,陈幼棠禀明父母,愿娶一个小官出身、能顶门立户的新妇,至于那些个国公府的小姐、阁老家的孙女,有道是“齐大非偶”,只怕将来婚姻难谐,因此都一口拒了。
偏生内中有一位小姐,乃是宁国公甄家的庶女,自见得陈探花一回,便把他放在心上,听说陈家拒婚,心下十分愤恨,只当那陈家挑三拣四,嫌弃她庶出身份。
后来又听说陈家正与何家相看,更当那何小姐是个狐狸精:若不是狐狸精,为何陈探花一口拒绝她,偏去那何家提亲?
何家一个穷京官儿,与国公府相差何止天上地下?
这甄姑娘自幼得她姨娘教导,学得许多内宅里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就是她嫡亲姊妹还在她手里吃亏,更何况一个无亲无故的何姑娘?
她先使人去劝说何姑娘到信王府求情,又过两三道手,托人夹带何姑娘去信王府,更辗转收买个眼皮子浅的人,叫她悄悄推何姑娘下水。
这番布置下来,她没在人前露面,若不是后头命人传播谣言,叫昭仁查出来谣言从宁国公府出来,只怕满天下也没人能晓得她这番算计。叫昭仁查到,那甄姑娘竟还振振有词:“我算计成功,我自然与陈郎一双两好,便是何姑娘也不曾吃亏,嫁与信王府二殿下做个侧室,比穷人家的正头娘子还强些个。贵府二殿下既娶到佳人,那佳人的
哥哥自不会再记恨当日廷杖之事,岂不是大家都好?”
她这般巧言令色,听得她嫡母宁国公夫人脸色惨白,连忙向昭仁赔罪。昭仁摆摆手:“你休与我赔罪,如今那何姑娘就在外头,我且叫她进来与你女儿对质。”
“你妹子的事情,我自去查,你休要逼我二哥。”昭仁郡主揽下何姑娘的事情,命何御史归家。
何御史念及妹妹往后不好嫁人,在家寻死觅活,还要纠缠,宋好年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依你说,你妹子顶着个不好听的名声嫁给我做小,倒不如一个好名声来得划算?”
他好好地给儿子过周岁,被这家搅乱,没追究他们罪责就好,这何御史倒想赖上他。
见宋好年发怒,何御史不敢再说话,唯唯诺诺地辞去。
周王妃看着昭仁道:“你懂些个什么?胡乱应下,将来没法交代,岂不是害了人家何姑娘?”
他们家是天潢贵胄不错,可清流家的女孩儿也不是草芥,便是平民女孩儿的性命,也轻慢不得。
昭仁点头道:“放心,我有分寸。”
才将百合一句话点醒她,要查何姑娘落水缘由、流言源头,只看谁个最后得利便是。那何姑娘的婚事是一条路子,何御史自个儿得罪人又是一条路子。
且看何御史为人耿介,恐怕得罪多少人连他自个儿也不晓得,索性不问他,只从锦衣卫借几个人去查案还便宜些。
昭仁郡主既有主张,周王妃便随她去那起子小人当着昭仁郡主面弄鬼,把个何姑娘推到水里,又往宋好年身上混赖,若不揪出这个小鬼,昭仁枉做这些年贵女。
宋好年还给妹子宽心:“你别急,便是查不出也没啥,我大男人家,名声坏些就坏些,不打紧。”
原先他在青柳镇名声也差得很哩,后头还不是慢慢好起来。昭仁笑道:“我可不光为你,这里头还牵连着何姑娘的事情,我晓得你不认得那何姑娘,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偏我看她人品还可亲近。就是不为她,就为二嫂再不听这些个刺心的怪话,我也该把事情
查清楚。”
宋好年望百合一眼,只见她面上含笑,看不出喜怒,轻叹一声:“那这事情,就都交给你哩。”
信王从国史馆回来,听说昭仁给自个儿揽事情,笑着说她:“偏你事多。也罢,好歹是好人家姑娘一条命,你且细细查来。”
昭仁得令,高高兴兴去北镇抚司调帮手,查何姑娘的案子。
这里宋好年夫妻两个为避流言,都不便出门,索性在家看孩子。如真正是好玩的时候,大人逗他一句,他就能唧唧咕咕十来句,叫人一句都听不懂,他自个儿乐得不行。
他又能打躬作揖,又能站在地上走几步,蹬蹬蹬扑到大人怀里,圆脸儿雪团也似,叫人打心眼儿里爱他。
百合这两日有些心烦意乱,瞧见他无忧无虑的笑脸,气也顺了心也平了,伸手抱起儿子,竟有些吃力:“哎哟,重得跟小猪一般!”
如真咿咿呀呀地跟他娘说话,百合也应他,谁也听不懂谁,倒说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