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带着孩子们回到王妃屋里,忙着给他们卸背篓,除帽子,换衣裳,又给手划破的和场洗手包扎,和墨跟宜宁脸上也有两道口子,都得上药。
王妃瞧得心疼,问他们:“今儿个玩得开心不?”
从大到小一群孩子连忙点头,就连含艾也跟着点头:她虽怕虫子,可也不想被大伙儿抛下。
王妃便命人拿着他们背回来的玉米去煮,看他们个个神气疲乏,叫奶娘抱回去各自歇息。
等孩子们缓过气来,玉米也已经煮好。
这时节的玉米正嫩,怎么做都好吃,清水一煮就甜蜜蜜的;生玉米磨碎再加些面粉烙成软乎乎的饼子,比用玉米面粉烙出来的饼子另有一种清香。
青松记着烤玉米,果真支起炉子来烤几个,不敢给牙嫩的小娃娃吃,也不好进给王妃,只同沐三、昭仁两个据案大嚼。
沐三吃得满口生香:“我沐三三生有幸,竟能吃着皇孙们亲手准备的吃食。”
昭仁道:“你可闭嘴罢!”
沐三是长平公主的小叔子,只要是长平的孩子,哪个敢不孝顺他?
沐三笑嘻嘻:“回头我得寻机会揍太孙一顿,将来太孙即位,我也好同我儿吹嘘:你爹我,当年可打过皇上!”
昭仁气得就要上去给沐三几下,幸亏青松还记得沐三身上带伤,好说歹说将昭仁劝下。
不过昭仁回去瞧着和圳半晌,忽然把侄儿叫过来,伸手掐掐他脸蛋。
和圳不明所以:“姑姑有何事?”
昭仁:“无事。”等你即位,姑姑就可以说,我掐过皇帝的脸——毕竟皇伯父跟皇兄不敢掐。
大伙儿的玉米都已经煮了下肚,唯独含艾还抱着她的玉米不肯放手,叫奶娘好生收起来。
奶娘十分为难:“这东西放不住,要生虫子的。”
含艾吓一跳:“怎么也会生虫子!”
奶娘还在为难:“要不然,我给姐儿晒干,再使人髹一层清漆,便是几年都不会坏。”
含艾这才点点头,想了想,又往玉米叶上写几个字:“场弟赠余。”
且不提日后含艾如何把这跟干玉米当成宝贝一样放在屋里,这里百合抱着如真放到王妃榻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左右看看,不由瞠目:“你们几个,咋一个个黑成这样?”
皇家孩子本就生得俊秀白皙,再没有一个不好看的,大伙儿这些日子同进同出,看着肤色都差不多,百合也不曾理论。
谁知这会子把如真放进他们里头,竟似把一颗糯米团子放进一堆乌精饭团子里头,白的愈白,黑的愈黑,百合惊讶之下,不由叫出来。王妃一回头,瞧见孙子们色差这样大,不由也吓一跳。
青松一看含艾神情不对,活似吓掉魂的模样,整个人站在那里微微颤抖,连忙走过去问:“咋了?”
含艾抬手指着一棵玉米根部,颤声道:“虫、虫子!”
青松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玉米根部靠近地面处生着些气根,乍一看仿佛虫子,遂对含艾道:“不是虫子,是玉米根须。”
含艾摇头:“真是虫子!”
青松心道这孩子真胆小,忽然眼角余光瞟见有啥东西一晃,定睛一看,那气根上方生着几片老叶子,叶子中间探出一只灰白色一节一节的软虫子来,探一下,又缩回去。
含艾带着哭腔求青松:“李舅舅,我要回去……”
青松尚在犹豫,含艾已在惊恐中发现几乎每棵玉米根部都生着一两只灰白虫子,十分怕人。
她浑身抖得像筛糠,后退几步,差点儿立时拔腿就跑,好在还记得兄弟姐妹们都在玉米地里,乃忍着恐惧,小声叫宜安:“表姐!”
宜安正跟宜宁两个争一只大玉米,全没听见含艾小声叫她。含艾急得额头见汗,又叫含芳跟含芷。
这两个小的倒是听见了,蹬蹬蹬跑过来拉着含艾就要进玉米地一起玩耍,含艾拼命摇头不肯进去。
不料一转眼,含芷也瞧见那些虫子,她十分新奇地跑过去,隔着手套抓起一只虫子放在手上,瞪大眼睛盯着看。
青松晓得这种虫子只吃嫩叶不咬人,也不管含芷干啥。
含芷手心里放着虫子,不时伸出手指戳一下,玩得津津有味。可怜含艾差点没晕过去,绝望地看着小妹妹,小声喊:“芷姐儿,放下!”
含芷正玩得开心,以为含艾也要玩,远远冲她堂姐一伸手,直接就把含艾吓得腿软坐到地上。
地上,黑蚂蚁来来回回跑动,有一只爬到含艾腿上,含艾不禁尖声惨叫起来,青松连忙一把抱起她,伸手掸下蚂蚁,连声道:“艾姐儿不怕,身上没虫子哩。”
含艾死死趴在青松身上,她人小眼睛也亮,一眼看去到处都是爬动的虫子、蚂蚁、蚂蚱……只觉得这地方就李舅舅肩上最安全,更是抱得死紧。
青松竟放不下她,没法子,只得把她放到背上背着,看这篇玉米地被他们祸害得差不多,连忙叫人出来。
一群十来个孩子按个头高低排队,青松背上背着个含艾,一个个看他们背篓里的成果:宜宁、和圳、和堂三个的自然最多,宜安也不差,剩下和均、和墨、和场、含芷、含芳,一人就装着一两个。
青松一愣:“我才见你们摘那许多,玉米哩?”
宜安说:“李舅舅你不晓得,他们一边掰一边扔,挑最大最好看的才肯留下。”
那小的、不好看的,自然都丢在地里,好在几个庄户人家的孩子不肯浪费,拣到自个儿背篓里。
青松摇摇头,教训这几个小的:“往后不许再乱丢!”
和场说:“李舅舅,我手划破啦。”
青松连忙过去看,原来和场嫌手套拘束,脱下手套掰玉米,没一会儿手心就给锋利的叶子划破,偏他还忍痛笑嘻嘻,仿佛那几道浅浅口子,是他了不得功勋一般。
青松当时没说话,叫他们看那几个庄户人家孩子的背篓,宜宁和圳几个才得意洋洋,回头一看,最小的庄户孩子摘得都比他们加起来还多,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
那背篓跟他们几个背上那精美的背篓可不一样,足跟他们人差不多高,庄户孩子一人背着一个那么大的背篓,不大稳当地站在那里,但也看不出气喘——这头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可是喘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