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一气说了许多,喝两口玫瑰茶润润嘴,又苦口婆心道:“如今你晓得那黄小姐是个啥样人物,还不远着她些?”
百合不住点头:“往后叫她少上门。”
腊梅急得捶桌子:“叫她别上门才好!回头她想对姐夫做点啥,你后悔都来不及!”
百合一愣,说:“她如今正和小秀才打得火热哩……”
一边说,心里把这些日子黄小姐的所作所为过一下,顿时一沉:黄小姐这是一个小秀才还不够,还看上了宋好年?
要百合说,宋好年比小秀才自然好出不知道多少倍,可在这青柳镇上,想把宋秀秀挤下来当秀才娘子的人多得是,宋好年因为前些年名声不大好,倒不像秀才那般招蜂引蝶。
百合自嫁给他,还是头回遇上这等事,整个人都有点懵,后知后觉地道:“这么说,她是看上你姐夫了?”
“可不是?”腊梅恨铁不成钢地道,“不是我说,你还做梦哩!”
见大姐夫妻两个面上都有些不好看,腊梅晓得他们两个有私房话要说,起身道:“我家去哩。”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宋好年道:“姐夫,你可想明白。”
宋好年苦笑一下,腊梅才出门,百合就盯住他:“黄小姐看上你,你晓不晓得?”
“我隐隐知道一点儿,就是看她不像正经人,为这缘故同你说过好几回,叫她少来往。”宋好年连忙说。
百合愈发气闷:“闹半天,你也晓得,腊梅也晓得,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她一想到黄小姐想抢她丈夫,她还傻乎乎地好吃好喝招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揪过那黄小姐,狠狠扇她两个耳刮子!
气到极处,跺脚对宋好年发脾气:“都怪你,生成这样,难怪人家看上你!”
宋好年又是好笑又是冤枉:“你从前多喜欢我的模样来着?既这么着,回头我就蓄起胡子来。”
他一留胡子就凶神恶煞,活像个土匪,因为百合喜欢他没胡子的模样,才把下巴刮得干干净净。
百合恨不得他立时晒黑些、胡子长长些,一抬头看他笑得厉害,一双眼睛竟似盛着星光,不由一呆,半晌泄气道:“罢了,是别个心术不正,我折腾你干啥?你这样怪好看的,还是留着罢。”
宋好年抱住百合道:“你还不晓得我?我离开你一日,就吃不香饭睡不好觉,哪有那闲工夫搭理别人?”
他这人认死理,认定一个百合,就这辈子都是百合,别人再入不得他眼。百合自然信他,只一想起黄小姐,就怒火中烧,咬牙道:“我信你不乱来,但那黄小姐竟有这样无耻的想头,我迟早要她好看!”
日子过得飞快,一进腊月,过腊八、杀年猪、办年货,小年这日腊梅一家子照例回来过年。这回迎春没跟回来,百合不放心,问腊梅咋安排的,腊梅道:“二姐不愿回来,我想着她回来也是生闲气,还不如在县里,左右青松今年也不回来,叫他两个作伴。家里样样都有,且冷不着他们也饿不
着他们。”百合这才放心。只朱氏免不得又一通抱怨。她把青松看得眼珠子一般,平日里不得见便罢,过年都见不着,整个人都没精打采起来,噘嘴说:“回头到先人跟前点灯上香,先人瞧不见他,定要不高兴。
赶明儿我要是梦见先人怪我,都是你们的不是。”
腊梅道:“你别忙,回头他娶个媳妇回来先人准高兴。”
朱氏又兴头起来,不住问:“青松看上哪家小姐?俊不俊?家资咋样?人好不好?”
腊梅不过随口搪塞她,哪里晓得这些个?也不去管她做白日梦,只拉着百合说悄悄话:“先前姐夫叫我打听你家隔壁这位黄小姐,我打听得消息,真真能吓死人!”
百合道:“我看那黄小姐不像好人,真是好人,能谋夺人家的丈夫?”止住腊梅叫她先别说,“等你姐夫回来一道说,免得说两遍话。”
从娘家回来天色已晚,第二日又是扫尘,到二十五,腊梅才得空又到百合这里来,谁知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个生得妖娆妩媚的小姐站在她大姐家门前。
腊梅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大声问:“你干啥?”
黄小姐一愣,露出微笑说:“你又是哪个?我是这家邻居,闲来无事,寻宋大哥他们串串门。”
寻常说话,男人家都说找这家男人,女人家都说找这家女人,从没有不相干的女人说寻宋好年,啥地方都没得这样的习惯。
当下腊梅心里敲鼓,拉长脸说:“我大姐姐夫都忙着哩,只怕没空招呼你,要是没啥要紧事,你回头再来寻他们罢。”
说着进去把大门一关,硬生生把个娇小姐关在外头。黄小姐自打来到青柳镇,不管认得的不认得的,熟不熟的人,都十分尊敬她,叫她觉得自个儿是个人上人,就是李百合待她也客客气气,这还是头回叫人这样撅回来,气得眼圈儿都红了,跺跺脚,拧
身往柳家方向走。
腊梅一进门就道:“我才在门口遇见一个穿红的姑娘,生得也俊,是那个黄小姐不是?”
百合道:“要是你没见过又生得好看的,八成就是她。”
腊梅急急忙忙说:“大姐,你可多少上点心!你道拿黄小姐是啥省油的灯,咋就敢把她往家里放?”
恰好宋好年在屋里,叫腊梅坐下,“你既打听到事情,就与我们说说。”
腊梅没见过似的打量宋好年两眼,才道:“你们不晓得,这黄小姐在邻县可是顶有名的人。”
“她家既做官,她又生得好,别人晓得她原也寻常。”百合没多想,还替黄小姐说好话。
腊梅瞪她一眼:“你道那偌大名声是啥好名声不成?我实话与你说,她从十四五岁上就跟表兄弟们有私情,再长大一两岁更了不得,县里稍微有点儿能为的年轻人都与她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