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铲子上蘸凉水,先铲出一块土豆糍粑来,放在碗里,上头浇上秋油、醋、油泼辣子和油泼蒜蓉,撒几粒盐,递到宋好年手里:“快尝尝。”
宋好年拿筷子一夹,又软又韧,扯下一块来蘸点料汁放到嘴里,先是辣椒和蒜刺激的香味,然后尝到土豆香,接着两种味道混在一处,又极有嚼劲,他不禁笑道:“好吃,不枉我砸这么久。”
“你辛苦。”百合笑着给自己也照样做一碗凉拌土豆糍粑。
吃到一半,她又想吃热的,便往自己碗里夹一筷子土豆丝,浇上些热腾腾的浆水汤,滋味便是另外一样。
她吃两口便推给宋好年:“你再试试这个。”
宋好年端起她的碗直接开吃,“这个味儿也好,酸溜溜的开胃。”
两个人换了碗,百合拿宋好年的碗舀汤给自己喝,顺手拿铲子再铲两块煮进浆水汤里,道:“煮一下更软乎入味。”
吃到最后还剩小半盆,百合往木盆上盖一块纱布,说:“只消不沾盐,不放在热的地方,明儿还能吃。”
宋好年禁不住笑起来:“就一样东西,你倒能弄出四五种吃法。”
“那可不?”百合得意地说,“要说会吃,这镇上能比得过我的统共没几个。”
第二天一早,百合起来把昨晚的浆水汤烧热,看盆里土豆糍粑已经变干变硬,可以直接拿刀切成小片。把糍粑片下进浆水汤里一滚,就重新变得软嫩可口,比新打出来的又多一重滋味。她好吃煮化的,先给宋好年盛一碗,自己守着锅灶,慢慢把糍粑煮得浓稠欲滴,筷子都夹不起来,跟粥似的,须得捧
着碗喝。
加上蒜泥和辣椒后,煮得快化掉的糍粑好似一碗酸辣糍粑汤,百合喝得一身汗,再配上一个加了花生、核桃进去的鸡蛋玉米面饼,肚子里暖洋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宋好年也挺喜欢土豆糍粑的味道,道是:“我吃这个比年糕还好吃些。”
百合立刻顺杆爬:“就是做起来麻烦,你要爱吃,往后多砸几槽。”她到底力气弱些,土豆糍粑这东西须得力气大的年轻男人尽快打出来才好吃,宋好年昨儿砸的这一槽味道就很好。
若是叫百合自己去砸,弄出来的糍粑说不得里头还有没碾化的土豆泥,别说光滑有韧性,能成一团都是问题。
宋好年笑道:“你既爱吃,天天叫我砸都行。”他一把子力气,如今农闲,需要干活的地方不多,不把力气发泄出去就只好夜里折腾媳妇,他媳妇娇娇弱弱的,哪里禁得住他那般折腾?
小秀才在黄家门外望穿秋水,恨不能用目光在黄家院墙上烧个洞出来,他好钻进去对黄小姐一诉衷肠。
他还不晓得黄家一个厨娘已经把他翻了个底儿掉,原先他只忧心黄小姐不认得他,不晓得他的前程,如今黄小姐却连他娘子还有多久要生产都晓得。
黄小姐还晓得秀才娘子肚子里那个多半是个大胖小子。
于是乎,前两日黄小姐瞧见小秀才还肯给他一个笑脸,这两日俏脸便似冰雪雕成,连眼风也不给一个,只当没瞧见他这个人。
黄小姐忽冷忽热,小秀才摸不着头脑,一颗心被勾得七上八下,依旧每日在黄家外头痴等,好叫黄小姐瞧见自己真心。
日子一久,黄小姐倒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痴情:她家门外那些个装着路过的、偶遇的、傻乎乎痴等的,一个也没逃过她的眼睛去,她只消扫一眼就晓得那些个男人来过几回,家底如何。
好些人来过一回便不再来,拿他们瞧见过黄小姐的美貌做谈资,吃醉酒同人吹牛。这等闲汉最是讨厌,若不是家里人少,黄小姐恨不得叫人拿大棒子撵走。
还有些人隔几日来一回,譬如有个瘦猴似的人,原黄小姐还没看出他有啥毛病,只嫌他长得难看:瘦得跟猴儿似的,偏又长着一张大脸盘子。
那日他正在黄家外头走动,忽然宋家那头地里有动静,那人一下子惊得跳起来,飞快走掉,这时候黄小姐才看清他一瘸一拐,竟是个瘸子。
休说他就是全须全尾,那副尊容也入不得黄小姐的眼,更何况瘸了一条腿?
再有一等,便是小秀才柳如龙这般,有几分能为,又十分痴心之人,这样的人最少,黄小姐愿意给他们一星半点儿眼风,好叫他们觉得自个儿有希望当上黄家女婿,越发痴心起来。
黄小姐觉得这些人好笑,见着她就跟癞蛤蟆见了天鹅肉一般,也不找镜子照照自己模样,就成日家痴心妄想起来。
可转念一想,黄小姐也不是不自傲,有这么些个人为自己神魂颠倒,让她十分快活。
小秀才、宋好节等人这么着天天在黄家外头晃悠,宋好年家就在不远处,如何能看不见?
宋好节一见宋好年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小秀才却不一样,一来他没有宋好节那样的机警,二来他也多几分底气,便被宋好年捉住好几回。
宋好年明知道小秀才打的啥子主意,却不能明说,只暗暗警告他:“秀秀快生哩?”回头见毫无效果,小秀才依旧一颗心系在黄小姐身上,不禁对百合感叹几句。百合道:“黄小姐生得好看,没成婚的年轻人想娶她原是常事,小秀才凑啥子热闹?如今黄太太生病,黄小姐当家理事,出
门是一定的。便是黄太太没病,谁还能禁着黄小姐出门不成?”
说到底是这帮男人痴心妄想,人家黄小姐不过是生得好看些,又不曾叫他们日日守在自己家门口,谁忍心怪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