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里还能有点腾挪的余地,要是把人带到家里,那可是把所有的家底都暴露在人前,往后那陆管事要是真个想弄鬼,他躲都没处躲。
所以宁愿多花些钱,把人留在城里住一日,也要留出反应的时间。
陈彬点头道:“你想得周到,是不好直接把人带回家里。这样,我使人去打听打听,你别慌,大老远来了先吃顿饭,天黑之前我给你消息。”
陈彬的态度虽也有些问题,好歹是熟人,又在城里开着绸缎铺,不似那玫瑰庄园,实在神秘陌生得厉害。
两边相比,宋好年宁愿信陈彬。
这里陈彬招待宋好年用饭,特地叫雪娘下厨做几个她的拿手好菜,那厢他手下得用的人已经潜入脚店,寻着来帮宋好年押送花苗的人,借故起个冲突,两拨人借机密谈,试探对方身份。
到天黑前,手下回到陈宅,对陈彬报告了谈话经过,“那边别的人都只当自家是正经生意人,只领头的那个有些来头。”
手下把那些人来路一说,陈彬登时变色,道:“这下难办了!”
这些话他们不曾避着雪娘,雪娘听得分明,笑道:“这有什么难办的?车有车路,马有马路,缇骑做事几时让人?纵他们来路不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同我们抢功劳,瞎了他们的狗眼!”
道理是这样讲,可那厢来头实在不“主人家姓朱,管事姓陆,你要记得,东宫那位侧妃就姓陆的。”扯上东宫,小事情也要变大事,更何况他们正在办的本就不是一桩小事。若是别的事情,以锦衣卫的效率,就是有十件也查得清楚明白了,偏偏这一件,又要细细查验清楚,又要考察那人人品行
事,还不能惊动人,只得在这小县城耗上年,慢慢查来才行。
他们前期已做了许多事情,这时候东宫的人插一脚来抢功劳,他们无论如何不肯答应,两人沉吟半晌,又请来刘掌柜,把事情如此这般告知。
刘掌柜也不肯叫人抢了功劳去,说:“依我说,竟是个障眼法把这事遮过去罢。”
陈彬眼睛一亮:“正是!”
三个人商议一番,当夜便留宋好年住下来,第二日叫陈彬的心腹同宋好年一道回青柳镇。那心腹同宋好年早已熟识,又和玫瑰庄园的那帮人打过照面,双方心照不宣。
把玫瑰花苗运回家中,百合惊喜万分自不必提,过后那陆管事的心腹回到庄园里,对陆管事说:“那位只怕是锦衣卫的人,约莫是看咱们庄园有些不对劲,来探探风声。”
陆管事长出一口气,又恨声道:“这帮该死的锦衣卫,要探就探,弄这么个人来做什么!”天晓得他看见那张脸,差点没吓死!
大管事死死盯着宋好年,面上肌肉抽动,落在小管事眼中,就是惊诧、敬重、恐惧和不可置信揉合起来的复杂神色。
小管事见惯大管事八风不动的模样,心想:那人长得并不丑,相反,是一副堂堂的好相貌,大管事如何露出这副神情?
莫不是来找麻烦的锦衣卫?不对,这个庄园背景深厚,便是缇骑登门也无需惧怕,大管事大可不必如此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大管事迎上去拱拱手,毕恭毕敬地问:“这位老爷瞧着面善,令我有结交之心,敢问仙乡何处?”
宋好年等人见大管事的马车过来,正想避开,免得冲撞贵人,不想贵人直直冲着他们来,谦恭有礼,叫人全然挑不出错来。
人家有礼,他们也不能失礼,连忙还礼说:“我们兄弟几个是太平县人氏,专为府上的玫瑰花苗来,如今交割清楚,正要押送花苗回家。”
“兄弟?”大管事有点失望,目光在柳义、柳平安等人身上绕过一圈,眉头又舒缓了些,“不是亲兄弟罢?”
“你老好眼力,我们是一个镇上的,结成义兄弟,为的是好互相帮衬,比亲兄弟也不差啥子。”柳义笑着开口,“我兄弟姓宋,我姓柳。”
这下宋好年就是再迟钝也觉出事情不大对头,更何况他并不迟钝。回想前事,当初陈彬的舅舅王老爷见着他,几乎也是这么一副表情,只是更多几分惊喜。
他一个乡下汉子,自忖从来不认识啥子贵人,也没啥叫人一眼就看得到的稀奇本领,算来算去,竟只有外貌最叫人瞩目。
宋好年不禁道:“这位老爷叫住我,是为着我长得像啥人?”
大管事笑呵呵地说:“小姓陆,看宋老爷长得有几分像我一个故友,禁不住有些亲近之心,不晓得你可有闲,我们得空说说话。”
宋好年满脑子乱哄哄,闷声说:“我着急回家,往后再说罢。”
柳义在一旁打圆场:“出门好些日子,家里人都十分牵挂,两家既做了生意,就能常来常往,往后往来的日子还多着哩。我瞧陆老爷才从外头回来,想也累乏,我们兄弟便不扰你哩。”
大管事苦留一番,末了看宋好年着实不愿意,只好一再叮嘱往后常来,又叫几个能干的家丁帮忙护送那几车花苗,目送他们走远才进门。
一进门陆管事就换过一副脸,招来亲近心腹,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又道:“这个姓宋的这般相貌着实叫人心惊,你去查一查,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心人送上门来叫我瞧见的。”
又轻笑:“巧合便罢了,若是别人送上门的陷阱,当心崩掉他牙!”他唯独没说最后一个可能:若既不是巧合,也不是他人的陷阱,那这个人就是一桩泼天的富贵!
陆管事掌管这个玫瑰庄园,权势财富都不缺,可人都想更上一层楼,现成的机遇就在这里,如何能容他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