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文娃娘抱着酒和药来,百合叫她把酒分两碗,用干净棉花蘸着,一碗拿去给腊梅清洗伤口,一碗她自己动手给宋秀秀洗伤口。
烈酒触到伤口,宋秀秀哀嚎一声跳起来,打掉百合的手:“你干啥,你想把我弄破相是不是?”
“不拿酒洗,你这脸才要破相哩。”人的指甲多脏,两个人打架又在地下土里滚来滚去,不晓得沾了多少脏东西,不用白酒杀杀毒,回头脸溃烂流脓才有得受。
宋秀秀满心狐疑,掀开帘子看腊梅,见腊梅老老实实坐在里头屋子里,文娃娘正拿酒给她擦脸,她疼得连都扭曲了,满头大汗,宋秀秀这才相信百合不是单单要害她。
擦干净脸,洒上药粉,再好看的人也不会好看:脸上一道一道绯红的印子,一片一片白色的药粉,衬着脸色显得格外脏。
宋秀秀着急回家告状,掩面遁去,百合去看腊梅,端详她的脸:“回头这印子要消不下去才叫麻烦哩。”
腊梅这会儿说话都艰难,一动就觉得脸皮子疼,还是笑道:“不给她吃个教训,她只当她是天王老子的娘,天王奶奶哩!”
“行了,她是吃亏了,你就能落下好?”百合白腊梅一眼,“要是啥事都这么傻乎乎地冲上去跟人打架,你这小身板能打过几个人?”
她记得她妹子不是啥泼辣人来着,咋如今三天两头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腊梅打了一架倒畅快起来,一扬头道:“你不晓得,我瞧见她就来气。她看我的时候,两只眼珠子瞪得跟乌眼鸡似的,难道是想我好?”
“行了,这两日你好好养着罢,也别往前头去,免得叫人看见你不好说缘故。回头婆家那边来人你也别出头,听见没有?”
腊梅这才想起她打的是大姐的小姑子,回头婆家怪罪起来,还得她受着,登时面红耳赤:“姐姐,我错了。”
要说腊梅也不算错,宋秀秀成日家胡搅蛮缠,百合心里早烦透了她,只不过碍着宋好年在中间,多少容让她一些。
可再看不惯也不能打架啊,好好的小姑娘,打起架来竟跟泼妇似的。
这里百合安抚妹子,宋秀秀一径奔回娘家,进门就哭,泪水浸到伤口,她哭得越发真心实意的凄惨:“娘,你看看,二嫂把我打成啥样了呀!”
牛氏好好的闺女突然变成大花脸,先只当婆家人欺负她,怒不可遏,再一听话音儿,竟是老二家的,顿时大怒,“反了她了!”就要领着闺女去给宋秀秀讨个公道。
小秀才说过他娘后,纵是肉疼,秀才娘还是每隔几日拿几个钱出来,叫宋秀秀去采买菜蔬和其他用度,够不够的她不管,买不回东西就是一通好说,有时还会动手掐人。
宋秀秀胳膊上给她婆婆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衣裳一盖啥也看不到,唯一能瞧见的小秀才只觉得青青紫紫的痕迹趁着宋秀秀一身糙黑皮肤,怪倒胃口的,丝毫没有心疼她的意思
宋秀秀自觉日子比先前好过些,距离梦想中秀才娘子的生活更进一步,越发要去显摆,尤其要去豆腐店奚落李腊梅。
当着众人面排出几枚钱在柜台上,大声道:“这回可看清楚,再说我没给钱,挖了你的狗眼!”
腊梅冷哼道:“你纵有钱,我家东西不乐意卖给你。”
宋秀秀一愣,冲腊梅翻白眼:“开门做生意,我出钱你为啥不卖给我?是不是还想讹我钱?”
“我就是怕再讹你钱,索性不做你的生意,大家干净。”腊梅道,扭头招呼别人,再不想搭理宋秀秀。
那宋秀秀如何肯叫人这样轻视,当下大声道:“你是啥子东西?这是我二哥的店,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做主?”
腊梅不肯示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又是啥子东西?我姐夫大姐雇我来看店,我就是店里的伙计,卖不卖自然能做主。倒是你,出嫁的闺女还来哥嫂店里要吃要喝,要不要脸呐?”
这两个人一个是百合的妹子,一个是宋好年的妹子,就是无事凑在一起还要争个长短,更何况中间夹杂着许多事情,愈发互相看不惯,一见面就要吵起来,再没个消停的时候。
宋秀秀和腊梅不一样,腊梅从前腼腆胆说话也说不了多难听,可宋秀秀那是打小儿傍身的绝艺,十来年时间历练出来的不讲理,等闲个人抵不住她泼辣。
真个气急,宋秀秀说出难听话来,腊梅可挡不住:“谁不晓得你是个破烂货,那郭家坡的郭水成相看你没看上,你嫁不出去才死皮赖脸地赖上我嫂子家,倒跟我充起人物来!”
郭水成那事本就是腊梅一块心病,她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何受得了宋秀秀满嘴胡沁,当下气得眼睛通红,一个箭步上前采住宋秀秀头发,把她搡在地上,两个人厮打起来。
若是婚前,宋秀秀一个打腊梅两个都不成问题,这些日子她非但瘦下去,人也虚弱许多,一时竟叫腊梅占据上风。
腊梅自幼做活,身上也有一把子力气,厮打起来十分矫健,然而经验不足。
宋秀秀一个不防叫她搡在地上,懵了一瞬,发现腊梅没啥章法,很快就反过来把腊梅掀翻,抓头发、揪耳朵、抓脸面、踹肚子,无所不用其极。
多亏她如今身子虚,打几下就气喘吁吁,腊梅抓住机会按倒她,拳脚原样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