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福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嫂子和大年哥还真是同一种人,为人厚道,不好占人便宜,对兄弟们也尽心尽力。
“好,嫂子后日再来,我定给你带最好的种子!”汪小福收下钱,若是不够,他再添几个钱就是,若是多了,还能替百合在县城多买些东西。
第二天腊梅从柳山村回来,眼睛红红像是哭过,百合问她:“娘打你了?”
腊梅只是摇头,百合再一想就明白了:“你的钱呢?”
腊梅低着头:“娘都要走了”
百合不禁深深叹口气,她早料到以朱氏的强硬,定然会逼着腊梅交出手里所有的钱,在她回家前还特意嘱咐要把钱藏好,不能交给朱氏。
谁知道腊梅在她这里还好好的,一回到家,就仿佛又变成了往日那个木木呆呆的腊梅,在朱氏跟前一个字都不敢说,被朱氏一逼,就怕得拿出百合给她的私房钱,还挨了朱氏一顿好骂。
亲娘一个意思,大姐一个意思,顺了这个就得逆了那个。腊梅怕大姐再骂自己一顿,又急又愧,一路淌眼抹泪地回来的。
百合给自己顺气半晌才想好怎么开口:“三妞,我不是怪你,可你想过没有,我答应每个月给娘三十个钱,你如今给了她六十个,下个月她再跟我要六十个咋办?”
腊梅张口结舌:“啊?”她只想着眼前事,哪里能想到还有日后这样大的麻烦?“三十个钱,是我说我没钱,硬和娘讲好的。现在她知道我有钱,你说她会不会多要?”更何况腊梅是她妹子,在她这里帮忙,也是她养着妹子,朱氏要钱本就无理,又凭什么跟二妞一样,要更多的工
钱?
想到往后的麻烦,腊梅眼泪啪嗒啪嗒直掉。百合揉揉额头:“别哭啦,你以前在家就没哭过,到我这里天天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给你委屈受了。”
“没、没有”腊梅弱弱地说。
她在家没眼泪,是因为被朱氏打骂得都麻木了,不敢哭,也没必要哭。反正哭也哭不来娘的一丝心疼,还会被娘说是“就知道流尿水子!”
不知道为啥,在大姐这里她心里不痛快就能哭出来,就像是一棵草,她在家是干枯的,在大姐这里才能吸收到水分。
见腊梅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百合知道她得了教训,又放缓语气:“说好听我的,你就照我说的做,等啥时候你可以给自己当家做主了,就不用再听我的。”
腊梅要自己立起来,不仅要学会表达自己,更要学会拒绝。如果她学不会拒绝朱氏的无理要求,那么她这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
这三十个钱就当买个教训,百合决定以后三妞的钱她自己收着,三妞有需要就来找她要,她总比朱氏好说话,也不会把钱挪给青松用。等三妞有一定能力了,她就把该给三妞的钱还给她,免得现在给她,总被朱氏搜刮走。
姑嫂关系自来就是一个大难题,女人嫁了人,在婆家过得好不好跟小姑子有很大关系。
遇到明理人家,嫂子柔和,小姑子懂事,自然和睦。遇到蛮不讲理的小姑子,也只好自认倒霉,盖因八成的丈夫都偏着自家妹子,而十成十的婆婆都偏着自家闺女。
从宋秀秀的行事就能看出来,宋家不是什么明理的人家,不然宋老汉夫妇也不会任由她动不动闹上哥嫂的门。
好在宋好年不至于不讲道理,并不会一味偏着他妹子。对百合而言,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清楚宋好年的为人,腊梅却不清楚,她唯恐宋秀秀回去告状,百合在她婆婆跟前讨不得好,在姐夫那里也要吃挂落。
又怕大姐倒霉,又怕自己回家被娘打骂,腊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些日子,百合好不容易见着腊梅有点活泛气,不再像一个土埋了半天身子的老婆子,又怎会叫她难得养出来的胆子缩回去?
百合把碗重重一放:“三妞,你听我的还是帮着外人坏我的事?”
腊梅从没见过大姐这样疾言厉色,一下子吓住,眼泪也不流了,呆呆地说:“帮你。”
“那就好。”百合脸色缓了缓,“帮我就听我的,我让你咋做你就咋做,别人说啥你一律不用管。”腊梅是个没主意的姑娘,在家时,娘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到了大姐这里,大姐说啥她干啥,多余的事情一点不敢做,一步也不敢走出宋家的范围去外面看看,还是百合和李小凤经常拉着她去集上逛
。
如今大姐说只管听她的,腊梅便只管听她的,有人给她做主,她就像头顶上有一片天,心是定的。
两个人吃完饭,百合找出六十个钱给腊梅,“这三十个,是说好给咱娘的,算你的工钱。这三十个,是你真正的工钱,你悄悄藏好了,以后自己想买点啥都可以买,不用再看别人脸色。”
从来只有有经济基础的人,才能直起腰杆说话,再怎样空口说照顾妹子,都不如给她几个钱,教她几样安身立命的本事来得实在。
“大姐,不不能要你的钱。”腊梅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她满心的话说不出来,在她看来,大姐把她从家里带出来,不打她不骂她,吃得饱饭,就已经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在大姐家,她每天只管摘些山莓果,择洗干净,再打扫家里,做饭喂鸡,就是全部的工作。天干的活都不如在家一天干的多,大姐还带她上集去逛,给她买红头绳和香胰子,相当于白养着她这么
个人,她咋能还要工钱?
百合把钱硬塞进腊梅手里:“叫你拿着就拿着!你本来在家,我拉着你来给我陪住壮胆,帮我干活挣钱,叫你白干算啥事?”
要让她明白自己所有的劳动都是有价值的,她才能意识到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