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好听的,算上她自己,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也是这头猪崽,她自己吃的东西,都不见得比给猪崽吃的用心。
临近过年,许多草叶子都落了,附近很难再找到新鲜的草叶,百合要打猪草,就要走得更远。
没想到这天回家,篱笆破了,满院子鸡毛乱飞,猪崽子也被人偷了去。这下可是晴天霹雳,大妞急得要死,疯了一样在镇上找。
可是青柳镇又不是柳山村那种小村子,镇上人来人往的,每天都有不少外乡人经过,谁知道是哪里的泼皮无赖偷了猪?
大妞想想那五两银子,换成铜钱的话,就是造她这么大个人也够了,她等于是被卖给宋好年的,他想怎么对她都是应该的。哪怕他打死了自己,也没人会替她出头。
偏偏这时候,宋好年的妹子指着大妞的鼻子唾到她脸上来,骂她败家,拿她哥的东西补贴娘家。见屋里唯一的好东西就是那床新被子,说“娘腿疼,我拿去给她盖两天”,抱着新棉被就回家了。
大妞把家当成这样,想到宋好年的黑脸,生怕他回来后打死自己,又着急又害怕,走投无路之下,脑子一懵,干脆跳了河。
大冬天的,河里水位不高,大妞很快就被人救了上来,只是水太冷,大妞身子又弱,到底是没剩几口气。
镇上的热心人每天来看顾她一阵子,给一口热饭吃,只是昏迷不醒的人哪里吃得下去?
再热心的人,也是有自己的家小要照顾的,没有为个她,把自己一家子撂下的道理。看她不好不坏地拖着,那人就有心回家照看照看。
今天,大妞李百合有那么一会儿,是咽了气的,再睁开眼睛的,就不是原先那个人了。
那宋好年已经二十四了,也不务农,长年累月不知道在奔忙些什么,倒也攒下了几贯钱的家底。镇上的老人,说起他来就要皱眉的,唯恐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勾当。
听媒人说起朱氏答应了亲事,宋好年过了两天就在镇上称了十来斤好肉,两坛好酒,连同半匹红布,三贯钱,整整齐齐地送到李家。
那边朱氏一口把李百合许了宋好年,换了婚书,回头看看未来女婿送来的好东西,又觉得自己有点亏。
见宋好年手脚大方,她就百般刁难起来,今天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要宋好年送一石米来,明天说“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跟宋好年讨虎骨泡酒,就是不肯松口嫁女。
媒人是明白人,晓得朱氏刻薄贪财,也有些后悔自己保了这样一场媒,悄悄跟宋好年说了底细。这样的丈母娘,认下就是数不清的麻烦,要是实在受不了,干脆退了亲,回头重新找一个好的。
宋好年倒也光棍,一没退亲,二没打上门去,干脆把手里剩下的钱也都送了去当聘礼,前后算算统共五两银子巨款,这才娶上了媳妇。
大妞李百合才十七岁,长这么大总共没出过几回村子,本就胆小得很,这下被娘卖给了人,这人还是有名的泼皮,婚前娘又狠狠得罪了人,新婚头一天晚上就吓得要死。
——二妞从柳老爷家回来给姐姐送嫁,一五一十地分析给她听,“咱娘把人得罪狠了,那人现在不说,等你过了门,才要好好折腾你。”
好在,那宋好年看她实在害怕,倒没怎么动她,不过搂着她睡了两三天,就又出门找营生去了。
百合从记忆里翻出这一段,简直哭笑不得,在她看来,宋好年没对原身下嘴,倒有八成是因为她实在瘦得硌人的缘故。
偏偏原身什么都不懂,以为跟男人睡了一张床就是圆房了,也不敢再有跑回家去的想法。
要她说,这姑娘就算跑回家,只怕也要被娘再卖一回,还不一定就有宋家好——万一被卖回朱氏娘家那种兄弟几个娶一个媳妇,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出门走两百里还是大山的地方,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百合就这么一想,又继续翻看大妞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