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回到寝室里面,被明宇塞进手里一杯热水。明宇已经换了一件衣服,语气微微责备道:“你热水壶里怎么没有热水,我还是用祁棠的热水壶倒的水。”
季微双手抱着杯子,看着明宇坐在那把没有主人的椅子上。他略感心虚地说:“对不起,我忘了。”
像是觉得他这样小心翼翼又有些局促的样子有些好笑,又像是对从冰凉冷血地小白蛇到绕指柔的惊人转变感到新奇似的,明宇不明显地弯了弯嘴角。他冲季微懒懒地招手:“过来。”这有种逗小猫的感觉,季微努力忽略这种奇怪的错觉走过去:“怎么了?”
没有主人的床位就在季微床位的对面,空荡荡的一个床板,只有一个行李箱横放在上面。明宇斜过身子拉来季微的椅子,示意季微坐下来:“我刚刚查了一下,热敷一下可以消肿。”
于是季微在他面前坐下来,“我可以自己来。”
明宇没有理他,语气带着强硬:“闭眼睛。”季微只好听他的话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明宇问:“烫不烫?”季微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还好。”其实有些烫,明宇下手又有些不知轻重,烫到眼球的痛感让季微想哼出声。但季微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继续让明宇隔着热毛巾按着他的眼睛。
那种热烫的触感一直顺着神经延续到冰凉的心房,重新暖和起来的滋味让心脏微微发烫。
烫得几乎要疼起来了。
遮住了眼睛,季微的小脸只露出下半张。鼻尖下面的嘴唇红红的,衬在雪白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诱人。季微的嘴唇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相反,他的嘴唇有些肉肉的,唇峰明显挺翘,与鼻尖连成一条圆润的弧线。
明宇被闪了一下,突然有些不自然。他垂下眼帘,没话找话说:“你们宿舍少一个人?”
季微正满心沉浸在相处的氛围里,听到明宇说话一顿,然后说:“嗯,搬走了。”
刚说完,他就听到明宇兴致勃勃地说:“要不我搬你们宿舍来吧,正好祁棠也住这儿。”
明宇越想越可行。他一向想起一出是一出,刚跟温茹说过搬出去住,现在又觉得一个人加一个保姆肯定无聊,正好想换地方,搬来季微宿舍也未尝不可。
季微从他说话就没吭声。
住一起?朝夕相处?
明宇轻笑一声:“你觉得呢?”
季微心底掀起了巨浪,但脸上保持着镇定,手指悄悄压紧了椅子边沿。他结结巴巴,期期艾艾半天还是遵从了心里的愿望说:“挺,挺好的,我们宿舍……学习氛围很浓。”但他突然反应过来,明宇应该是不大耐烦学习的,苦恼了一会儿改口道:“也,也不是那么浓。”
明宇没有察觉到他的小私心,将毛巾翻了个面说:“我回头跟宿管说一下。”
季微无法抑制地雀跃起来,他浅浅地抿嘴笑起来:“好。”
过了一会儿,明宇把毛巾放下来,靠近季微查看他的眼睛:“差不多了。”他站起来将毛巾挂回去,提议道:“喝了热水睡个觉吧,下午再去上课。”
“嗯。”这个同意来源于季微从来不会拒绝他。他已经恢复过来了,可以正常地回教室,但他不会不接受明宇的建议也不想浪费明宇的一丝好意。
喝完水,明宇催促着季微上了床。他站在床边,床沿正好在他的脖颈处。季微躺在床上,侧过脸来看他,轻声说:“你回去上课吧。”
边应着边帮他把被子的边角掖好,明宇做好这一切看向他:“好好睡吧。”
季微对着他的视线,完全不想躲开,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放在心上好好地照顾了。季微下巴埋在被子里,脸有些红:“嗯,谢谢你。”
明宇没有回应他的感谢,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从自己的额头滑下碰到了季微的眼角,顺势帮他拨开了刘海,勾唇笑道:“走了。”
明宇离开关上了门。
季微没过多久就迷糊了过去。但梦里光怪陆离,他没过多久就醒了些。睡睡醒醒之间,又把这么多年又过了一遍。
季微原来不叫这个名字,他叫程微。他的父亲是程文昊。
8岁之前,季微的生活是很幸福的。有美丽的母亲,有钱温和而有趣的父亲,虽然季雅希爱程文昊远远多过爱他,但程文昊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任何要求都满足的态度弥补了母爱的不足。曾经季微一度以为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的:父亲无可替代,母亲可有可无。
季微早上一年学,性格被程文昊宠得十分娇软,十分爱哭。但他长得好,跟个洋娃娃似的,性格开朗,学习又顶顶好,老师同学们都喜欢他,十分照顾他。季微在学校里吃得开,回到家又被千宠万娇,那种日子真得像梦一样幸福。以致于季微后来常常怀疑那不是真的。
他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面的烟灰缸中的烟头多了,程文昊的叹气多了,他和季雅希的争吵多了。季微很多次问爸爸,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文昊总是慈爱地摸摸他的头说没事,然后像是补偿似的带他出去吃平时因为是垃圾食品而不让多吃的肯德基。
季微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地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