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安建成就过来敲门叫她起床,因为去县城的班车每天只发一趟,是早上六点钟,还要到乡政府门口去等,乡政府离他家步行也得将近一个小时。
此时正是夜里最冷的时候,昨晚又莫名其妙的阴了天,呼呼的西北风夹杂着细小的砂砾刮得人脸颊生疼,再过半个多月就要立冬了。
安建成裹着羊皮袄子,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拎着半袋蝎子。
安小满也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头上围着头巾,包着嘴巴鼻子,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她从袖筒里伸出两根手指,拉着安建成的后衣襟,父女俩在这个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凌晨,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乡政府走去。
而另一边的林无恙却全然不知,安建成父女三言两语,已经决定了他将来的命运,他即将要迎来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吃饱穿暖的幸福生活。
林无恙回到自己家,他家的房子是老旧的低矮的土坯房,门上也没有锁,只拿个木棍儿插着门栓。
他打开门进来,屋子里很暗,他摸到炕沿边,将书本锅盔和葡萄都放在了炕柜上。
炕上堆着的被子还是他三天前离开时的模样,他摸了摸炕面,冰的渗人。
这几天他住在安小满家,早上安小满起来上学以后,以为他回自己家了,其实并没有。
他每天早上和安小满分开以后,他就又悄悄的回去了,在安小满家的大门口一直等她放学。
他自己的家里除了一床已经老旧的被褥和四处漏风的土坯房,什么都没有,呆在这里还不如待在外面,外面还能晒上暖烘烘的太阳。
尤其是坐在安小满家大门口的石墩上,一边晒着太阳看看书,一边等安小满放学,心底总是充满了希望和雀跃。
此刻,他又不得不回到这个他所谓的“家”了。
林无恙放下东西,抹黑出去找了很久的柴火,才找到了几根干树枝和一些干树叶。他家好几年没种过地了,自然没有麦草包谷杆什么的拿来烧炕。
他将树枝树叶塞进炕洞里,找出火柴来,这盒火柴只剩下十几根了,而且火柴头上的易燃成分已经掉了许多,火柴盒也软趴趴的。
林无恙蹲在炕洞前,小心翼翼的擦了半天,十几根火柴都擦完了,也没冒出个火苗来。
看来今晚只能睡冰炕了。
林无恙进了屋,把门关上,拉开被子躺下。
这被子已经很多年了,里面的棉花也结了块,被套也已经很脏了,他没有拆洗过,因为他拆了自己也不会缝。
他感觉今晚异常的冷,以前他基本上也不烧炕,但是也从来没有感觉到炕会这么冰。
也许是他连续睡了两晚的热炕,现在倒不习惯睡冷炕了,他自嘲的想。
吃完晚饭,天还没黑,林无恙就要回家了。
安小满跟着他出来到大门口,给他塞了一串葡萄和半个锅盔,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晚上回去记得烧炕,不然夜里太冻了。”
现在马上立冬了,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还能有个十几二十多度,到了夜里,都零下好几度了。
林无恙点点头,没有说话,最后他看了一眼安小满,抱着课本锅盔和葡萄,默默的转身,走了。
安小满目送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才转身准备进门。
一回头,却发现她爸站在自己身后,正看着林无恙离开的方向。
安小满心中一凛,不知道她爸什么时候出来的,又看见了多少。
其他的倒没什么,主要是她刚才从空间拿了一串葡萄,不知道这个有没有被她爸看到。
不是她想对自己唯一的亲人隐瞒这些,实在是自己重生的事情匪夷所思不说,她爸在上辈子,还没有活过今年的冬天。
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重生这件事,知道了上辈子他们父女俩的最终命运,除了徒增伤悲之外没有其他好处。
还有她拥有空间的事情,这个也没有办法说清楚,她爸可不是林无恙一样的小孩儿,会相信她有什么法术。
安小满望着安建成,心底有些忐忑,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爸”
安建成收回目光,看向她,问道:“那个孩子怎么会等在咱家门口?”
安小满一听这话,适才悬着的一颗心稍稍的放下了些,她爸没有第一时间问葡萄的事,应该是没有看到。
她心下大定,清了清嗓子,把事先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爸,你这几天没在,你不知道咱们村的那个顾三又犯病了,前几天我上学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他,他发疯一样的追赶我,幸好是林无恙帮了我。哦,林无恙就是刚才那个男娃。”
安建成面色一变,一把拉住她胳膊,上下打量,语气急促道:“你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我好好的。”安小满赶紧说道,随后又不动声色的给林无恙说好话,“多亏了林无恙,要不是他拿石头把顾三打跑了,我就被顾三那个精神病抓住了!他发疯的样子太可怕了。”
安建成的呼吸有些粗重,显然是气的不轻。
安小满趁机说道:“爸,你以前不是说过,有人遇到困难的时候,能顺手帮一把就帮一把吗?林无恙他没地方吃饭,他又帮了我,所以,我就带他来咱们家吃饭了……”
安建成见自家姑娘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心中憎恨厌恶顾三的同时,也对刚才那个孩子由衷的感激,他的一个工友的小外甥女就是被顾三那个畜生给糟蹋了。
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顶,严肃的叮嘱道:“以后你上学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走大路,往人多的地方走,放学后不要在学校多留,赶紧回家,也不要一个人去人少的地方玩耍!”
安小满表情凝重的点点头,心里却有些高兴,她爸没有反对这事,就说明他是没什么意见了。